第一次见他这般，徐长生不由得有些好笑，拱手道：“晚膳已经备好，您是一起用膳，还是之后与前辈一起用？”

“自然是与你一起，师尊吃的东西根本都算不得是饭，也亏他吃了这么些年。”

洛老摆摆手，似乎是想起什么，叹了口气：“话说，你小子准备了酒的吧？”

“一壶。”

“一壶哪里够！”

“灵霄说……”“好了好了，一壶便一壶吧。”

洛老打断徐长生的话，深深看了他一眼，撇嘴道：“她如今都是别人家的了，你还这般听她的话，值得吗？”

或许是没想到洛老会直接点破，徐长生楞了一下，便笑了笑点头道：“值得。”

没有原因，只要心之所愿，便是值得。情之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便是旁人看着刀山火海，也不过本人心甘情愿。洛老不再多问，两人去了饭厅，一顿饭的时间，徐长生也知晓了一些前程往事。原来洛老这一脉也算是医道名门，可以追溯到皇太祖建国之时，那时战乱频繁，幽谷弟子于战场之上救了无数人性命，可谓是悬壶救世广受赞誉。建国之后，皇太祖便邀请当时的谷主进宫做御医为皇室效命，但那谷主觉得医者不分贵贱，不愿入宫，惹得皇太祖十分不快，但也并未撕破脸。只是所谓皇家的心思，对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总是不能放心。幽谷与皇室之间便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共存下来，可皇室暗中也多有打压，于是幽谷一代代逐渐凋零下来，最终在姜舒之这一代不知为何大闹一场之后，不欢而散，之后姜舒之便十分排斥皇室，渐渐更是称病连幽谷都不愿出了。“既然如此，为何姜前辈还收了白未尽为徒？”

提起白未尽，徐长生是十分不喜的，这人帮着轩辕离抹除了凤灵霄的记忆，犹如伤人的刀一般，纵使受人指使，也一样是罪不可赦。“师尊收他的时候，谷里还未与皇家闹翻，师尊不肯谷中之人入宫，可皇家又定要有人去御医院，互退一步才收了他。”

洛老说道这里，又一拍桌子大笑道：“哼，这一次他犯下如此大错，师尊一定会将他逐出师门的……”想到姜舒之，看着似乎贵公子一般金贵挑剔，脾气却颇有一些江湖侠客的风采，徐长生不由得好奇道：“我见姜前辈似乎颇为年轻，不知是何缘故？”

“这话你可千万莫要在师尊面前提及。”

洛老谨慎看了四周，才轻声道：“说起来，师尊其实比我年纪好小，只是因为他天赋极高，即便当时他不过十岁年纪，师祖也将谷主之位传给了他。要说师尊也是倒霉，本就身体不好，谷中内弟子凋敝，外又有皇室打压，他硬是以一人之力抗下，还收了我们几个为徒，打出一些名声才好些。”

没想到姜舒之真的年纪不大，徐长生想想当时谷中情况只怕艰难，姜舒之那般的身体，还要处理谷中内忧外患，也实在是不易，能养成那般杀伐果决的性格也不奇怪，不由得更加佩服。这些也是幽谷内事，洛老也为多言，徐长生听听便罢，也并未再多问。转眼一日，夏日炎炎。太后宫中，晨昏定省总是免不了，今日来的正是西贵妃。不过真正动手自然不需要西贵妃来，不过是指挥着宫女将物件都准备，等太后梳洗完毕之后，再立在一旁伺候太后用完早膳，便可回去了。放下筷子，太后笑看着西贵妃，柔声道：“衾娴，本宫见你眉眼之间犹犹豫豫，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回太后娘娘，妾身的确有一件小事。”

西贵妃见太后问了，终于舒了一口气道：“近日天气渐热，宇儿旧疾似有反复，妾身本想请凤良娣帮忙看看开几服药，却不想召了几次，她都不来……”这件事本就是轩辕离做得不对，虽说最后也算是受了惩罚，便就此揭过，算起来其实是轩辕宇吃了闷亏。西贵妃如今只是让凤灵霄帮忙开几服药，的确也不算过分，而凤灵霄却几次不来，便是有些无礼了。皇家子嗣，最忌讳的便是沉迷女色，对于凤灵霄一来便引得轩辕离和轩辕宇不和，虽说并不关她事，太后对她也是心中有些不满的。“真有此事？”

如此听了西贵妃的话，更是有些恼怒，偏头对一旁的宫女道：“传本宫口谕，宣凤良娣进宫。”

宫女领了命，便急匆匆去了九皇子府。而这个时辰，凤灵霄还在睡懒觉，被一脸无辜得拉出被子，梳洗打扮之后被塞进了进宫的马车，还没有缓过神来。“这是要去哪里？”

凤灵霄一脸迷茫，平日都是随性打扮，今日被逼着穿了厚重的九重宫装闷热不说，腰间的白玉扣卡着腰使得坐姿只能挺直，头上按照宫中样式梳成元宝髻，斜插一支孔雀开屏的翡翠步摇，为了固定发髻用了许多细小的发卡，稍稍偏头便扯得头皮也疼，十分难受。那引路的正是青平姑姑，当初接引医女考核的时候，青平姑姑暗中考察品行，也是受了轩辕离所托，证明给太后娘娘看的。而青平姑姑之所以会帮忙，也是因轩辕离自小常伴太后身边，衣食住行诸多小事都是青平姑姑亲自照料，自然格外疼爱他一些。当时亲自考核过，心中对她印象其实不错，虽说出身低贱了一些，可医术人品心性都算的沉稳，只是觉得这女子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有些深沉，可如今看她一脸单纯的样子，也察觉出了一些异样。只是青平姑姑并未多话，将人引入之后，便悄然站在一旁。暗中，却已经让人去给轩辕离传了话。轩辕离因为被罚闭门思过，今日正巧是第一日上朝。刚下朝出门，便有宫人前来，告知皇上宣他去御书房。结果走了几步，便看到自己安排给凤灵霄的侍卫等在外面，心中不由得一沉。若不是重要的事情，侍卫绝不会离开凤灵霄身边前来，左右权衡一下之后，便与那宫人说了几句，向着侍卫而去，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回主子，凤良娣今早被太后宣召入宫，迟迟未归。”

侍卫也是无奈，自家主子对凤良娣的宠溺看在眼里，便是西贵妃要宣见也被推掉了，可太后的口谕，却是不得不遵守的，而正巧又收到了宫中递来的消息，才赶来告知。“什么？”

轩辕离只觉得十分不妙，想到凤灵霄如今的状态，皇祖母见了定然是不喜的，转身便向着后宫而去。而那宫人看轩辕离离开，急的出声道：“九皇子，您这是要去哪里，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呢！”

只可惜，轩辕离已经充耳不闻，直接走远了。等他赶到太后宫中，便看到凤灵霄跪在地上，被两个粗壮的宫女压着肩膀扣着手腕，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青平姑姑，拿着戒尺在打她手掌。每打一下，凤灵霄便抽搐一下，却又无处躲闪，呜咽之声显然是被堵住了嘴。“住手！”

轩辕离一看，顿时觉得脑门都炸了，冲进去将那宫女踢开，将凤灵霄揽进怀里，赶紧取出了她嘴里塞着的布条。凤灵霄能言语了，一看轩辕离哇的一声便大哭出来，话也说不清楚，两只手又红又肿疼得不行，又因为抬起炎热出了一身的汗已经有些中暑，此时情绪大起大伏之下，直接便扑到了轩辕离怀里，嚎嚎大哭道：“阿离，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这里都是坏人！都欺负我！你快帮我打她们！”

轩辕离刚才也是一时心急，此时稍稍冷静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不由得心头一凉，咬牙一把将凤灵霄推开，冷着脸训斥道：“皇祖母训诫规矩，乃是为你好，不得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