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惊舞启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帘子忽然被人掀开。“呀，姐姐怎么在里面，是我一时忘了，姐姐如今是玄王妃，今日这场面，合该一同入宫去的。“苏子衿带着几分并不怎么诚恳的歉意，脚下却没有要移开的意思，“只是往日这时候都是我与表哥同乘，姐姐这……“话未说尽，其中的意味却不能再明显。闻惊舞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妹妹也知道是从前，如今玄王府有了我，有些习惯，妹妹还是趁早改了，省得让人说闲话。”

苏子衿一噎，没想到闻惊舞会这么呛声，面上顿时泫然欲泣。“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是无心，怎么从姐姐口中说出来，倒好像是我故意了？”

苏子衿说着，柳眉微蹙。闻惊舞正要开口，忽然看见她身后走出的身影，忙也带了些无措，“是我想岔了，妹妹坐惯了这带玄王府徽记的马车，我让出来就是。”

“你……”苏子衿一怔，前一句还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转瞬就换了说法？“在说什么？”

慕舆凛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子衿身子僵住，看向闻惊舞的眼里带着怨毒。“哦，是妹妹说坐不想坐后头的马车，叫我跟她换换，我正要下去呢。”

闻惊舞说这话的同时就要起身。苏子衿只觉得一道视线落在后背，让她心中似有猫爪在挠，烦躁得很，偏又发作不得。“是姐姐会错了意。”

苏子衿忍了又忍，还是开口替自己辩解，“子衿只是出于习惯，掀了这帘子，见姐姐在里面，正要回避。”

见两人各执一词，慕舆凛川眸光微抬，跟马车里的闻惊舞对视。“时辰不早了，既然已经说清楚，那就走吧。”

苏子衿闻言愣住，表哥这是不站在自己这边了？闻惊舞何德何能，这才多久，竟就将表哥迷惑了去！苏子衿咬牙切齿瞪了闻惊舞一眼，愤愤扯着帕子抬脚，还不忘走几步便晃上一晃，那叫一个弱柳扶风。后头那辆马车要说也不差什么，只是毕竟不是府中主人家乘坐，车前少一枚徽记罢了。慕舆凛川看着闻惊舞在自己开口同时，眼中忽然多出的笑意，心情忽然好了些，唇角勾起一瞬。苏子衿被扶着踩上脚凳，抬眼却正巧将慕舆凛川的微小神情收入眼底，死死盯着前面的马车，似乎要这样把闻惊舞背后盯出一个洞。“今天怎么不向着你那好表妹？”

看着慕舆凛川上马车，闻惊舞忽然问道。慕舆凛川的上半身因为马车驶动而微微前倾，很快调整过来。闻惊舞的还看着他，似乎非要一个答案。“这些年，因为镇远将军府的事，她性子上多少不同往昔，这些本王自然知道，只是不必在这些事上计较罢了。”

慕舆凛川经不住这么被人看着，抿抿唇，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自从闻惊舞进门，她们之间大大小小的事，有心人都看在眼里，他乐意因为旧情百般忍让，却实在没法因此而要求闻惊舞做什么。闻惊舞听了这话，诧异来不及收敛，表露在了脸上，“你竟然还能想明白这些？我还以为你也就这样了，随便她说什么都照单全收。”

“本王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慕舆凛川的话中间稍有停顿，想来是没想出合适的词，于是接的不大顺畅。“当然不是。”

闻惊舞双眼微睁，受了什么冤枉似的，“我刚才只是说顺口了，王爷是什么人，这些事情肯定也是门儿清，只是碍着妹妹的身世罢了。”

慕舆凛川见她说的煞有其事，心里熨贴许多，双目微阖，靠在车壁上养神。被这么一打岔，闻惊舞头上的步摇便稳稳戴着了，毕竟不好当着慕舆凛川的面再取下来。不久，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路上也少了磕绊。闻惊舞余光看了眼慕舆凛川，悄悄抬手，将身侧的帘子掀开了些，果然是到了宫门外。零星已经有几辆马车停着，主人家约莫是进去了，车夫露出半个身子，头上顶着大大的草帽。“玄王殿下。”

马车还未听闻，外面就响起太监的声音，带着讨好与小心，“殿下有心了，来得这样早。”

闻惊舞在人前向来不跟慕舆凛川争什么，待红枣掀了帘子，她微一抬手，叫他先请。太监早殷勤将脚凳抱来，一见慕舆凛川出来，好话更是一箩筐一箩筐往外递，生怕慕舆凛川漏听一个字。慕舆凛川脚踩在地上，却没进宫门，而是回头看向马车。“您……”太监脑子犯轴，一时没反应过来，话没说完，就见玄王妃探身出来，“王妃，您今天这衣裳可费了心思了。”

闻惊舞哪看不出他这是忘了自己，面上分毫不嫌，端庄地一颔首，浅笑道：“我哪里知道这些，都是王爷有心。”

这……太监看向慕舆凛川的背影，心中对这位玄王妃的地位重新评估一番。在此之前，上上下下所有人，没一个敢想，有一天玄王爷也会在夫人穿什么衣裳这件事上下功夫。身后，苏子衿踩着车夫搁下的脚凳，视线再度落在闻惊舞背上。怎么偏就是她有这样的运气，玄王府的王妃换了七个，一到她就换了风水。“王爷，王妃，先里面请罢。”

太监只一晃神，转瞬便做了个请的手势，毕竟烈日当空，真将这两位晒着了，那可不是小事。“我们还有个人。”

闻惊舞往后张望一眼，看见往这边走的苏子衿，“这位苏姑娘与我们是一起的。”

“是镇远——”太监下意识张口，忙不迭打了自己一嘴巴，“奴才失言了，苏姑娘请。”

苏子衿恨得牙痒痒，却只是咳了两声，帕子半掩着唇，“有劳公公。”

“应该的应该的，苏小姐身子弱，快进去歇着罢。”

太监恐再失言，一路上没敢开口。太后寝宫向来清静，便是这样的日子也不许太多人去，是以，宫中的昭华殿前两日就着手收拾了出来。脚步停在昭华殿外，闻惊舞抬头看去，不禁感叹，宫里这么多地方，还真是各有各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