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就走，闻惊舞将手头的事情一搁，马车都没坐，溜达着就往太师府去。也该去看看蒋氏，虽说早将她院中人敲打过，难免不会有人生了二心。闻锦微在柳氏院中抱怨一通，心中郁气散了些，往后花园去散步。院中花团锦簇，各色花朵泾渭分明，无不是含苞怒放。没走几步，闻锦微就失了耐性，往凉亭中一坐。“茶呢？”

“有有有，一直备着呢，是加了桂花蜜的温水，夫人说了，不许给您喝茶。”

丫鬟叠声应着，朝亭外一招手，立刻进来了个浅色衫子的丫鬟。闻锦微一看，还是柳氏身边的人。丫鬟怕闻锦微不悦，解释道：“如今时辰虽早，夫人仍忧心饮了茶您夜里歇不好，都是为您着想，桂花蜜宁心养神，喝来正好。”

闻锦微虽有些不情愿，却心知柳氏这是要将戏做全，浅饮一口蜜水，抚平眉间印痕。还是在太师府自在些，她身份摆在这里，下人对她无不百般恭敬，唯恐有半点闪失。“呦，这是咱们三皇子妃？”

倏地，凉亭另一边传来一道声音，闻惊舞从书后走出。闻锦微面色一沉，“咔”的一声，瓷盏落桌，发出清脆响声。“姐姐怎么也回来了，先前我竟没听府上人说。”

“也不怪他们，我是为妹妹专程回来的，妹妹生辰宴，我既是长姐，又是长辈，没能到场，实在对不住。”

闻惊舞说得像模像样，好似真有多少愧疚，一时将闻锦微给整迷糊了，怔怔看着她靠近。一步迈上台阶，闻惊舞话锋一转，“只是……”“我怎么听说，妹妹生辰宴上闹了些不愉快？”

果然如此。闻锦微心落在实处，颇有一种，闻惊舞会说出这话才正常的感觉。“不过是府上下人没规矩，我出手教训罢了，那妾室心存不甘，有心生事，这才在宴间胡闹。”

“是么？”

闻惊舞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怎么，姐姐莫非是觉得我有什么私心，以至于借机生事？”

闻锦微看不惯闻惊舞这副模样，没忍住要她说个究竟。闻惊舞哈欠打到一半，诧异地看向闻锦微。她是有后话，可闻锦微怎么主动，倒叫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少顷，闻惊舞道：“我也没这个意思，只是想问问，听说你生辰那日，三皇子并未送上贺礼？”

一句话将闻锦微噎住，她唇齿开合，半晌没能说出个字。“莫非他们说得是真的？”

闻惊舞嘀咕一句，念道：“我只当是那些人瞎说，这要是真的……”“怎么可能！”

闻锦微失态，打断了她的话，“殿下前一日就让人将贺礼送来，只是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不便叫太多人知道罢了。”

话是这么说，闻惊舞总不会追着去问三皇子，她只将眼下糊弄过去就是了。“是这样啊。”

闻惊舞恍然大悟，心里却笑得不成样。“那我就放心了，前两天还听人说三皇子府有位侍妾，已经要爬到妹妹头上，现在想来也是无稽之谈了？”

“自然，姐姐也说了，只是个侍妾而已，殿下只在闲时想起她片刻，小猫小狗似的玩意，上不得台面。”

见闻锦微说得滴水不漏，闻惊舞面上不显，还是有些疑惑。就她那一点就着的性子，今天怎么说了这么多还没恼？“怎么，姐姐还听说了什么，不如一并说了，正巧当着面，我好一一为姐姐解惑。”

闻锦微见她不开口，以为她黔驴技穷，想为自己找回些面子，主动问起。到此为止也就罢了，她这么一问，正激得闻惊舞也来了劲。她本只是随口逗弄两句，想缓解缓解心情，现下也开始较真。“还真有。”

闻惊舞没直接说，凑近了她些，“我这两天遇见一个郎中，他历便大半山河，虽名声不显，手上却有些旁人不得见的方子，据说有妙用。”

“其中一样，我听着觉得十分耳熟，却不知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两日时时惦念着，想问问你听没听过。”

闻锦微霎时僵住，身侧双手紧攥成拳，唯恐闻惊舞已经知道什么。“不过……”话一出口，闻锦微才发现自己嗓音干哑，吞了吞口水。“不过是个江湖郎中，总要有些博人眼球的事，如若不然，凭什么有人放着行医多年的大夫不用，反而去找他？”

不长的一段话，被闻锦微说得磕磕绊绊，眼神也四下犹疑。假孕程嬷嬷并不知晓，闻锦微是不怎么聪明，却分得清轻重，除了柳氏，没敢叫任何人知道。“这可说不准，妹妹也知道我习医，听他说那几句，虽天方夜谭，却也并非全然不能实现，兴许真有那么奇妙的事，妹妹说呢？”

“姐姐要信便心，只是需得上心，莫要叫人骗了才是。”

闻锦微手指绞弄着衣带，心虚溢于言表。“王妃，皇子妃到了喝药的时辰，耽搁不得，先失陪了。”

程嬷嬷上前两步，将闻锦微遮住大半。闻锦微惶然回神，忙应了遍程嬷嬷的话。“既如此，那妹妹就快些去罢，腹中可是皇家血脉，容不得半点差池。”

闻惊舞的话似有所指，视线掠过闻锦微下腹，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闻锦微越发不安，一手拢在下腹，似乎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她一定知道了！闻锦微这样想着，脚步不由自己操控，随程嬷嬷的力道往阶下去。要是她把事情捅出去怎么办？她已经见过郎中，若许以重利，郎中会不会……思绪万千中，闻锦微脑中的弦越绷越紧。“啪”的一声，紧绷的弦倏然断开。闻锦微一把退开程嬷嬷，大步折返回去。“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闻惊舞懒懒倚在身后柱子上，并不专心跟她说话，目光落在湖中锦鲤身上。“知道——”闻锦微话到嘴边，不得不顿住。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透漏什么，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孩子本就是不存在的，要是她此时跌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