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手指在闻惊舞手腕上搭了许久，两人谁也没有先出声，倒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良久，闻惊舞先有些坐不住了。实在是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有些累人，她动了动身子，没问洛姑娘的意思，直接将手收回。“怎么，莫非我身上这问题还比较严重，连洛姑娘也被难住了？”
洛姑娘恍然回神，瞬间敛去面上的异样。“严重倒算不上，只是没想到王妃体内也有毒素淤积，是在玄王府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我中毒了？”
闻惊舞诧异起身，动作幅度之大，直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看着她这反应，没有一个人会怀疑这脉象只是她为了迷惑洛姑娘而伪造出的假象。见她不知，洛姑娘心中越发想不明白。原以为这个玄王妃只是不受宠而已，中毒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连她也摸不着头脑的奇毒。“洛姑娘，你话还没说完呢，我到底中了什么毒？严不严重？还有没有救？”
一连好几个问题脱口而出，闻惊舞眼中满是慌乱。洛姑娘正要开口，转而想到了什么，凝眸道：“我进京之前听说玄王妃也精通医术，您自己先前半点也没察觉吗？”
“我会什么——”闻惊舞险些爆了句粗口，幸而及时想到自己身处何地，勉强镇定下来。“不过是在外面跟乡野间的大夫学了些皮毛，哪里比得上洛姑娘享誉江湖，刚才是我失言，还请洛姑娘如实相告。”
洛姑娘迟疑稍许，对闻惊舞这话勉强信了大半。若非真的一无所知，想来她的态度不会转变的这么快才是。直觉这其中有蹊跷，洛姑娘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只是些叫人体虚的毒，并不危急性命，眼下也中毒不深，可你身在玄王府，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敢在玄王府做手脚？”
“外面的人当然没这个胆子，只怕是……”闻惊舞摇摇头，话只说到一半。要不是外面的人，那就只能是——玄王府！洛姑娘瞳孔微缩，同时想到了玄王府前几位闻惊舞人的下场。病故。玄王府在京城是何等的庞然大物，能被选做王妃的肯定也不是什么病秧子，怎么一嫁过去就得了治不好的绝症？虽说对于这事江湖上也有些猜测，可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众人心中多少存疑。如今亲自诊了闻惊舞的脉，洛姑娘不得不信外面的传言，心中也因此另有了打算。正思绪万千，闻惊舞忽然低笑一声，唇角满是苦涩。“原还以为洛姑娘……却没想到竟是我自己闹了个笑话，搅扰姑娘了。”
“王妃言重了。”
洛姑娘心知这是个接近闻惊舞的好时机，却并未表现得太过热切，只是淡声宽慰了句。闻惊舞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说，留了条缝的窗外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影一做了个口型，旋即消失不见。出去？去哪里？闻惊舞有些疑惑，反应却不迟钝，当即起身。“洛姑娘，早听闻这山上风景很好，我难得来一回，不如洛姑娘陪我出去走走？”
任谁刚听到自己中毒的消息也很难不发作，洛姑娘正观察闻惊舞的神情，听见这一句也没拒绝。门一打开，红枣跟云静就一起凑了上来，将闻惊舞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那样子就好像认定洛姑娘不是什么好人。阿羽脸色铁青，张口就要说什么。“你们就在道观待着，我和洛姑娘出去走走。”
闻惊舞这话一出，两个丫鬟当即目瞪口呆，红枣讷讷道：“王妃……”“就在这附近散心，并不往远处去，你们不必忧心。”
见她态度坚定，红枣尽管还有些不情愿，却到底没再坚持。洛姑娘递了个眼神给阿羽，也没叫她跟着。两人都不急，慢慢悠悠晃了出去。“上次见面时，王妃身边跟的好像就是这两个丫头？”
出了拱门，洛姑娘没话找话。闻惊舞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说：“哪里又是我想带着的，那可是王爷挑的，还有一个是我的陪嫁丫鬟，进门没几天就开始向着王爷。”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到什么，想要勾唇笑笑，嘴角却没能扬起弧度。“也未必是向着王爷，或许只是想让你在玄王府过得轻松些，毕竟当家作主的是王爷，顺着他总是好些。”
“你想的太简单了……”闻惊舞并没细说，只提了这么一句就换到别的话题。“洛姑娘行走江湖多年，想必遇见了不少有意思的事吧，不如也拣两件跟我说说。”
洛姑娘沉吟片刻，缓缓开了口。她音色本就极好，加上处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就多了些娓娓道来的意味，两人不觉间就走远了些。闻惊舞在一棵树下站定，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沉浸在洛姑娘口中的江湖。她还不曾接触过那样的世界，乍然从另一个人口中听说，难免心生向往。“真好啊。”
闻惊舞叹了声，重复道：“真好，我虽说从小被养在外面的寺庙，却没什么自由，后来又嫁给王爷，就更没有机会见识外面的世界了。”
她演的过于真情实感，连洛姑娘也被蒙骗了过去，又多说了两句。你来我往间，两人不知不觉又说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时间也要差不多了，闻惊舞没在外头过多耽搁，很快提出要回去。洛姑娘目的还没达成，自然不肯，抿唇道：“那两个丫头会把你的一言一行都说给王爷吧，现下难得不被她们看着，你就不想多待一会儿？”
这是反过来要套她的话了？闻惊舞心下了然，故作动容，半晌后又摇了摇头。“不了，王爷不喜我脱离掌控太久，今天能听姑娘说这些，我已经很高兴了。”
“那你体内的毒……”洛姑娘拿这事钓她，闻惊舞就是不在意其他的，总不能连命也不想要。不料闻惊舞当真不曾动摇，反倒是说：“王爷身边能人不少，即便这次有姑娘出手，他也早晚会察觉的。”
言下之意，早晚都得死，没什么好挣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