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这些时日下来，皇帝看着又憔悴许多，两眼却很有神采。“当真？”

殿前半跪着的人垂首敛眸，“属下亲耳所闻，加之玄王府人今日确有走动，十有八九是真的。”

恐将话说得太满反而不好收场，底下探子未敢定论。尽管如此，皇帝还是目露深思，半晌微一摆手。“下去吧，继续盯着。”

“是。”

探子叩首，心下松了口气，膝行退出几步才起身。皇帝一手支在扶手上，垂眸沉吟片刻。正适时，殿外一个小太监扣了门，在外道：“皇上，三皇子来请安。”

想到什么，皇帝眸光微闪，“叫他进来。”

小太监应声，旋即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三皇子一身长衫，看着温雅和俊，一套礼数也十分周全。“起来吧，坐。”

皇帝看他一眼，并没太多关注。尽管如此，三皇子也有些受宠若惊，他先前来请安总遇着冷脸，这还是这么多天来头一回能坐着。“谢父皇。”

三皇子心下思量着，揣摩着皇帝的心思。“你来的正巧，有一件事……”皇帝记挂着慕舆凛川的事，急于找人核查，连往日的话术也没心思用。“怎会——”三皇子仓促起身，被皇帝话里内容吓得不轻。“儿臣这就回去去备些东西，即刻往玄王府探看！”

慕舆凛川于皇帝是眼中钉，对三皇子来说更是不可攀越的高山，乍然听闻他出了茬子，三皇子无论如何也按耐不住。三皇子显得有些冒失，却也机缘巧合让皇帝对他放宽了心。“去了言语小心些，若这事是真的，他情绪起伏不定，做出什么事都不一定。”

“是。”

三皇子应声，心下已然盘算起来。要是慕舆凛川真瞎了，岂不就成了被拔牙的老虎，全由他们摆布？“那儿臣就先去了？”

三皇子试探着看向皇帝，连自己来的目的都抛在了脑后。皇帝双眸微阖，微一抬手。三皇子回府时，闻锦微正在院中散步，见他行色匆匆，随口问了声。“哈，我这趟出门可得了个天大的好消息，你安生在府上养胎，若是属实，消息这几日就出来了。”

三皇子说着，整个人神采飞扬，招呼着管家去备礼。闻锦微心中闪过一个猜测，扶着后腰跟了上去。“殿下，这次的事莫不是跟那位有关？”

三皇子脚步猛地一顿，转头看向闻锦微，“哪位？”

被三皇子的表情吓了一跳，闻锦微目光闪烁，低眉道：“妾身也只是随口瞎说，要是说错了……”话没说完全，三皇子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直笑得眼泪花都冒了出来。“是，就是他，他也有今天！”

猜想得到证实，闻锦微眼睛一转，手无意识在小腹抚了抚。“那您这是要去那边？”

“是，我今日去请安，父皇指派我去探探虚实。”

“那……妾身能否跟您一起？”

闻锦微大着胆子开口，眼含秋水地看向三皇子。“你？你去干什么？”

三皇子皱眉，因为闻锦微这话而生出些不满。“陛下让您去探口风，想必这事情他也不想也其他人知道，妾身跟着去去，万一有人打听，还能说是去找姐姐求药，您说是不是？”

闻锦微对三皇子的脾气很了解，三两句就将他安抚下来，顺带哄信了他。这头，闻惊舞刚施过一次针，坐在慕舆凛川身边分散他的注意力。银针要等半个时辰才能拔出，中途毒素行过经脉，会让慕舆凛川十分痛苦。“几味常见些的药材都已经送来了，咱们再等等，剩下的药材一到就开始配药，不会太久的。”

闻惊舞摆弄着手上的药材，隐去那些难找的不说，有意想让慕舆凛川心情好些。慕舆凛川心知事情没这么简单，却只是顺着闻惊舞的话点头。“缺什么就去找裴江舟，他手上的人在这方面门路多些。”

能说出这种话，另一方面也是对慕舆凛川跟裴江舟关系的佐证。关乎性命的事，慕舆凛川却能将大头交到裴江舟手上，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这我知道昨天叫人去找世子了，只是听说他出了城，恐怕要等他回来……”说曹操曹操就到，闻惊舞话音未落，院内便响起裴江舟的声音。“等我回来做什么？”

裴江舟此行便是去为慕舆凛川办事，一路风尘仆仆，尚且不知慕舆凛川眼睛的事。“回来了，快进来。”

闻惊舞起身迎了一下，示意林安两人守在门外。“王爷的身体出了些状况，说等你回来遣人去找药呢，你手底下的人我们可指使不动。”

“王爷怎么了？”

未免慕舆凛川心里不舒坦，闻惊舞语调轻松，眉间的忧愁却遮掩不住，裴江舟一眼就看了出来。“他……苏子衿在书房做了手脚，王爷的眼睛……”当着慕舆凛川的面，闻惊舞实在很难坦然说出他的现状。好在裴江舟不是蠢货，眼睛一扫就知道了大概，一拳捶在桌子上。“好一个苏子衿！”

“亏得王爷念着旧情，让她在玄王府住下，否则她一个弱——”裴江舟说着一噎，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不是弱女子还不一定。“真是最毒妇人心！”

叽里咕噜骂了好一会儿，裴江舟气儿才顺下来，在慕舆凛川对面坐下。“都要找什么药，列个单子吧。”

闻惊舞等的就是这句，下一刻就从袖子里取出张纸，“早准备好了，就等你呢。”

裴江舟接过纸张，大致扫了一眼。“还成，基本上都不眼生，无非就是多费些工夫。”

嘴上这么说着，裴江舟手指却落在其中三个字上，无声点了点。闻惊舞意会，将药名记下。能让裴江舟隐晦暗示，想来这味药材是其中最难找的。“也是这些年打通关系了，不然还真不好找，那我就去办了。”

担心再留下去慕舆凛川会细问，裴江舟貌似大大咧咧地起身，转眼就出了院门。闻惊舞暗骂一句，没发出半点声音。“你也听见了吧，有世子的话，咱们的把握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