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颜越说越开心，一想到有些人因为她的关系而过上好日子，她就真的很开心，满脸洋溢着一种满足的喜悦，看上去很美好，一旁的人看到她这样，微微有点出神。他没有回答，那年，家乡发了大水，粮食颗粒无收，父母为了活下去，将他卖给了人贩子。之后，又被一些人带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这时他才发现，里面有很多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小孩，每个人都衣衫褴褛，眼中也没有孩童该有的童真。每天他们都会被赶出山洞，自己到山中去寻找食物，为了活下来，他们这些孩子总是结伴而行，一起寻找食物，找到后再一起吃。可山里能吃的东西少，还有不少猛兽，找到的食物也很少能填饱肚子，经常有人为了一点点食物大打出手。每过一个月，那些将他们带进来的人就会将他们都关在山洞里，山洞四通八达，却只有一个出口。他们总是在前一天趁他们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将山洞布置好，在隐蔽的地方放上食物，或是武器，随着洞口的关上，一条条凶狠的恶狼也随之出现在了这些孩子们的对面……他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没有再想下去，可对面的那个人还是在说着一些对他来说根本就毫无可能的事情，但他不想反驳，只想静静地听他讲下去。到了晚上，云沐颜还是一个人出去了，在她出去没多久，这个杀手也来到沈居廉的府邸，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盯着那个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躲在暗处思索着处境，又看向被自己跟踪的人，不知道自己是想杀了她，还是想……保护她……将近二更的时候，沈府的后花园出现了细微的动静，沈居廉也从卧房出来，向后花园走去。云沐颜早已等在那里，在她前面的石桌上还放着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深夜到访，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她原以为沈居廉会用一副满是威严的老脸对着他，没想到却大相径庭，真不愧是当朝太师，即使是碰到这种情况，还是不卑不亢，镇定自若。“嗯……，那个，算了，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在下愿安，沈太师，久仰久仰。”

好吧！她承认，在这之前，她根本连听都没听过这个人，更谈不上久仰这两个字了，但没办法，为了云庄，装都要装一下，谁让她是‘装’主呢！借着微弱的烛光，沈居廉看清了眼前的年轻男子，许是在朝堂久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那股散漫悠闲他已经很少见到了。“约老夫深夜来此，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即使是面对一个从未见过又不知底细的人，沈居廉依然淡定自如，也没有看不起眼前这个年轻人，难怪，一个是受人爱戴的清官，一个是人缘不好的贪官。见她半天没有答话，沈居廉露出了审视的眼光，在朝为官，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察言观色，即使坐在上面的是一位开明的君主，也需要去揣摩他的想法，有时候，连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至关重要。沈居廉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坐在石凳上，右手随意地支撑着脑袋，左手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石桌上的纸张，那股从容淡定依旧没变。“沈太师是个难得的清官，总是直言劝谏，无论做什么也都替百姓着想，皇帝很器重你，晟国的百姓也都很爱戴你，这样做是很好，时间久了……沈太师知道会如何。”

听到这话，沈句廉本来就很严肃的目光变得更加严肃了，宛如离弦的羽箭，直直地射向眼前的年轻男子，可眼前的人似乎跟没注意到他一样，在想着什么。“我出生贫寒，从小就知道那些普通老百姓的难处，通过科举考试，我得以进入朝堂，也是从那时起，我决心一定要做一个问心无愧的好官，晟国很幸运，有一个开明的君主，圣上也很看重我，我惩治过很多贪官，弹劾过不少大臣，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你不后悔吗？以你现在的地位。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颐养天年，为何还要去得罪那些人呢？还是沈太师另有所图。”

云沐颜终于发完呆了，她可以肯定，在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沈居廉脸上的严肃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是威严地看向她这边。“阁下到底是谁，为何要问这些？”

他的反应印证了她在闻之韬府邸看到的那件东西，“今晚前来，是想帮一帮晟国的百姓，救你一命，别急，你看完就会懂了。”

沈居廉接过她递来的纸张，坐在石凳上，一张一张地慢慢翻看，但他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眉头越加紧蹙。“这些是……”沈居廉怀疑地看向眼前的年轻男子。“这些你可以留着慢慢看……”避过沈居廉审视的眼神，云沐颜再次深呼吸，她实在是不喜欢和朝廷中人打交道，这种眼神实在是太讨厌了，她又不是犯人。“放心，这是我誊抄过来的，不会被人发现的，相信你也对上面的内容很感兴趣，但这并不是我今晚的目的，要是你死了，就没人会像沈太师一样了，少一个好官，我也会头痛的。”

要是琉耘也有一个像沈居廉这样的好官，玲珑姐他们，也不会经历那样的生活吧！有时候，平平淡淡，也很好。见沈居廉还要开口说话，云沐颜打了个手势阻止他，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抢先开口。“沈太师，说话归说话，别一副审犯人的表情看着我好吗！我实在不喜欢。”

沈居廉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也知道，为官多年，自己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跟年少时期有了很大的差别，但很少有人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而且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没想到阁下年纪轻轻，却这般洒脱自如，着实令人羡慕。”

“沈太师算是在夸我吗？我收下了！现在，才是我今晚来的目的，七天后，闻之韬会邀沈太师去醉仙楼吃饭，到时候你要带一个不仅是你，还要皇帝也信得过的人一起前去，要是皇帝能到就更好，大家都可以省点力，但不能让他发现，杀手我会替你解决，想让闻之韬说出实话，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是这么说，云沐颜也没指望沈居廉真的可以将宇文瀚给带出来，但她只要保证沈居廉的性命就好，其它的，看心情吧！“多谢阁下，如果真的可以留老夫一命，真是感激不尽。”

本来他就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将他杀掉只是第一步，后面的事更加棘手，所以，他必须活下来。他们的目标不仅是皇后娘娘，还有当今的圣上，更包括晟国未来的君主。他口中的皇后娘娘是羌离皇后，宇文澈的生母。这时，云沐颜凑了过来，沈居廉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有点奇怪。“沈太师，问你个问题，你有银子吗？要是你真的全都拿出去捐给穷人的话，那就算了，不过事成之后，你可要帮我个忙，至于是什么忙，到时候再说。”

一直在偷听的那个人也听到了这话，那人顿时觉得，和云沐颜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底线，本以为他要说一些重要的事，结果，每次都让他大跌眼镜，但他也很想知道，那个沈太师到底会如何应对，第一次喜滋滋地看向花园。他只是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这个云淡风轻的年轻人，帮忙？是什么样的忙呢？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有这等本事，还需要他的帮忙吗？他只是图财？“只要阁下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老夫定会报答阁下。”

听到这话，年轻男子像未经世事的孩子一般笑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这几天我可能会来找你，但时间不确定，不过你放心，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以后几天，沈居廉都和平时一样，上完早朝以后，就会到无忧宫去，他是宇文澈的启蒙夫子，也是宇文澈从小到大的老师，更是宇文瀚替他准备的左膀右臂。从一出生开始，宇文澈就一直被当成晟国未来的君主在培养，无论是哪方面，这位在一年前就被加封为太子殿下的年轻人都很优秀，可他也知道，宇文澈并不想当皇帝，但现在，好像由不得他了。“太师，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怪怪的。”

自从上次以后，宇文澈就很少偷溜出去，一直待在宫中，开始学习如何处理政务。时间久了，人也变得成熟不少，再加上过完年后，宇文瀚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所以朝堂上的事务一直都是他在处理，沈居廉辅佐。“太师，今年各地的情况都很不错，粮食收成也很好，过一段时间我要出去访查，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人跟着，我要亲自去看看百姓到底过得如何。”

这是个很好的借口，既可以散心，又可以干活，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看上去活泼开朗，或许他真的不适合这个皇宫，这里有太多的阴谋诡计。再加上皇后娘娘离世，自那之后，眼前的这位殿下就越来越不务正业，直到上一年才有所收敛。宇文澈这段时间的努力他一直看在眼里，他每天都会坐在桌案前批改公文到深夜，应付几位王爷的刁难，分辨奏折上所说是真是假，想出对应的解决之法，还要照顾重病的宇文瀚。“殿下，老臣有一事要和殿下相商。”

沈居廉很恭敬，又带着点谨慎，即使如此，他所说之话也让人无法忽视，宇文澈也强打精神，收起自己的玩心，屏退四周的人，继续听他讲下去。“殿下，请先看看这个……”沈居廉将前几天得到的东西递给宇文澈，耐心地站在一旁等着他看完，纸张摩擦的声音停止，才开始说话。“殿下处理了将近一年的国事，多多少少也有所察觉，正是在同一时期，除了思广王和追远王以外，常力王、永山王，他们都开开有自己的小动作。”

思广王是大皇子宇文悉，棋妃之子，为人与世无争，喜欢研究花花草草。常力王是四皇子宇文覃，丽嫔之子，从小顽劣，飞扬跋扈，最喜欢捉弄别人，不知是听了谁的挑唆，也把矛头转向宇文澈。永山王是五皇子宇文毓，尹妃之子，和宇文覃年龄相仿，从小做什么都一起，如今也和宇文覃一起，暗中给宇文澈添麻烦。以他们俩的实力，连对付这个词都用不上，顶多算是恶作剧而已，没有什么坏心思，沈居廉也只是一笔带过。“大皇子从小与人为乐，不需要太过担心，最重要的是二皇子，二皇子和您年龄相仿，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哪方面，和殿下也是不分伯仲，可近段时间，二皇子好像太安分了，而且……就算二皇子果真如此，萱妃也不该如此，老臣暗中查探多日，就是没找到蛛丝马迹，不久前，有一个人给我送来了殿下手中的那份手稿。”

他口中的“萱妃”便是戚萱，她早已是皇后，他知道皇后娘娘的死跟戚萱有关，却不知道宇文澈的想法，私底下也从不会在宇文澈面前如此称呼。写了字的纸不超过六张，可宇文澈久久都没有看完，他一直死死地盯着毒药、症状、死亡这一类的字眼，又联想起父皇近段时间的状况。手里的纸张被他捏得变了形，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牙也咬得死紧。“殿下，殿下……”直到听到沈居廉沉稳的声音他才从愤怒和悲伤中反应过来，但手还是死死的抓着手里未看完的信息，眼眶也微微泛红。他不知道，要是父皇不在了，只剩他一个人了，待在这个皇宫还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不是兄弟吗？为什么要害死他的母后，现在还要害死他的父皇？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