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安世看到她担心自己的样子,很满足,也很高兴,牵起她的手往‘翩跹’走去,还说要云沐颜帮他包扎伤口。到了那儿他也不客气,像个老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云沐颜找来金疮药,纱布,又看着她打来温水,拧干湖绸,这才帮他擦拭伤口。“阿颜,我受伤了。”
云沐颜没搞懂独孤安世到底要干嘛,只好一边替他上药,一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不是在帮你处理伤口吗,干嘛还要再说一遍。”
独孤安世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看着一边替他上药一边替他吹吹伤口的女子。她以为他是小孩吗?“我受伤了,手臂动不了,很麻烦的,更何况我伤的是右手,也办法处理永昼城的事务了,阿颜说该怎么办?”
云沐颜终于知道他要干嘛了,看都没看他,而是直接将手中的白玉瓶放到桌上,又拿起一旁的纱布。可当她看到伤口时,态度又软了下来,认命地将纱布仔仔细细地缠在他手臂上。这才看向他,无可奈何地说到:“要是独孤城主真的有看上去那么担心的话,可以多找些人帮忙,找我有什么用。”
她又看了看溢出鲜血的伤口,改了改自己的语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不会处理事务,找我没用,你还是放弃吧。”
独孤安世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阿颜会写字,我可以说,阿颜写怎么样?”
云沐颜真的想打死自己,眼睛不好就得治,拖到现在,这下好了,想治也没用了。独孤安世显然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要是自己不答应,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看在你受伤是因为我的份儿上,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独孤安世得逞地笑了笑,拉着无奈且内心无比后悔的云沐颜坐在他的右手旁。“我想要阿颜陪着我,阿颜也知道,处理一大堆事情很枯燥无聊,而且手受伤了,生活上也会有麻烦,阿颜可以照顾我吗?”
“我可以说不吗?”
云沐颜又气又笑,但还是尽力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依旧摆出笑容,独孤安世也笑着摇了摇头。“恐怕不可以。”
“那你问什么,真是脸皮比城墙根儿拐弯都厚,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真是的。”
云沐颜看着眼前的笑容灿烂的人,真的快被他气死了,但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舍不得动手呢?“不是阿颜说的吗,男不坏女不爱。”
“这是……”“阿颜想起来了,这可是阿颜自己说的。”
看着云沐颜被自己气到咬牙切齿的样子,独孤安世也不闹了,拉着她的手将她拖到自己身边坐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用的是右手,云沐颜即使是想挣开也下不去手,只好被他按到身旁,任由他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他的肩上。这一次,她没有反抗。谢在吟回云庄后就一直在养伤,张来福跟孔苗将他安顿好后也没闲着,他们第一时间就是去找知道这件事的何玲珑几人。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谢在吟却说要跟他们一起去,他们也拦不住,只好将人都找到大厅里来。“来福哥,你说庄主也去了那里!?我们跟你和孔大哥想的一样,所以没有跟庄主说这件事,不可能啊?”
贺四天也没想到云沐颜会去原魂关。可能是云沐颜平时干得太好了,他原以为去那种地方不是什么大事,但当他看见张来福以及回来的人满身伤痕时才意识到有多危险。莺儿也在,她也知道这件事,可贺四天跟她说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云沐颜,她很听话,一直都守口如瓶,看到贺四天想问她,她赶紧回答,生怕晚了一步。“不是莺儿,贺大哥说怕庄主受伤,要靠自己,所以莺儿没说。”
听到她这么说贺四天才松了口气,对她笑了笑,莺儿好似也很开心,还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何玲珑都不用问,她做事一向谨慎,就直接跳过了,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谢在吟抢在她前面开口了。从他们进门起谢在吟就在审视着众人,可从一开始他的视线就落在了夏紫陌的身上。“是你吧,夏姑娘。”
他说得很肯定,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在场的几人都同时朝着角落的夏紫陌看去。夏紫陌也有点慌张,她原以为他们不会多说,可没想到他们不仅问了,还这么重视。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开口回答。“是……是我。”
听到这话,张来福第一个开口了,他本就是个糙汉子,暴脾气的人,说话也重,不然根本就管不住云庄的各个分部。“夏丫头,你这是干什么,我们都商量好了不去找庄主帮忙,不将这件事告诉庄主,大家都答应了,你这是信不过我和老孔吗?”
似乎是何玲珑在旁边拦着他,他这才停了下来,气馁地一拳打在了空气上,站到一边没再说话。夏紫陌脸色也不好看,可还是没说什么,何玲珑又慢慢地跟她解释。“你来的晚,根本就不清楚庄主的脾气,要是庄主真的去了,就不只是今天这么简单了,依庄主的脾气,一定会跟原魂关撕破脸皮。”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云沐颜时她跟山贼老大对打的画面。手臂被锋利的斧子一扫而过,当时看的时候还好,可当云沐颜包扎时他们才看见了伤口。云沐颜咬牙不让自己喊痛的样子她都看不下去了,主动过去帮她包扎伤口,伤口很深,隐约还能看见骨头,要是处理不好就会留疤。何玲珑是个很保守、很传统的人,当时她还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奇怪,一个这么凶狠的大男人还跟个小姑娘一样爱美,竟然还会用祛除疤痕的药。但当她知道云沐颜是女儿身才知她为何会如此,也很后怕,要是那两斧子再深一点,只怕有伤到筋骨的危险。“夏丫头,你也别怪来福哥脾气差,你也看到了,我们都受了伤,你让庄主去,又不通知其他人,今天就出事了,庄主站在屋顶上还差点被人偷袭,不过这事还多谢了永昼城的独孤城主,要不是他,庄主多半躲不过那一剑。”
现在想想他都觉得害怕,云沐颜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四周又没有遮挡物,要不是独孤安世时刻注意着她,云庄只怕又要多一个伤号了。听到这话,谢在吟露出了微不可查的失落…………独孤安世之所以让云沐颜待在那里只是怕将血迹溅到她的衣裙上,他自然会时刻关注云沐颜,要是她受了伤,他只会觉得自己没用。“永昼城城主?庄主跟他很熟吗?”
在贺四天的印象中,永昼城城主就像那种贵气逼人、不染尘世的高高在上的谪仙,不是普通人能随意接触的,而且……他长得很美,比女子还美,却又没有一丝女气。他可能不知道,他们庄主就是被这张脸和那双邪魅勾人的双眼给迷住的。“不知道,不过庄主应该跟永昼城城主关系很好,不然以庄主的性格多半会跟永昼城的人翻脸。”
张来福又接着说下去,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讲出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翻脸?来福哥不是说永昼城城主救了庄主吗?为什么庄主会翻脸?”
能回答莺儿的只有谢在吟,张来福虽然看见了,但他没有多想。谢在吟早就知道独孤安世喜欢云沐颜,而且,要是云沐颜真的不喜欢他,独孤安世连她的头发丝都碰不到,更别说其它了。“那永昼城城主老往庄主身边靠,还想办法往庄主跟前凑,不知道说了什么,庄主总是脸红。”
张来福一边回想一边说着,有人恍然大悟,有人开心,有人不开心,其中最开心的要数何玲珑了,最不开心的便是莺儿。何玲珑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莺儿只知道庄主要被抢走了,丝毫开兴不起来,气冲冲地走了。贺四天去追她,也走了,张来福还想说下去,却被何玲珑给拉走了,孔苗让谢在吟好好安慰夏紫陌,毕竟她也是担心他。“夏姑娘,很感激你关心我,可庄主是云庄的主人,对于云庄的任何人来说,庄主比我重要,希望你看清这一点。”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谢在吟也不跟她说别的,直接告诉她云沐颜很重要,不仅是“任何人”,对于他也是如此。他说话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可夏紫陌却不想知道这些,也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感情。“很重要?对于谢大哥来说,不止如此吧。”
她定定地看着谢在吟,难掩语气中的失落,又有些伤心地问出这个问题。在何玲珑跟张来福的酒宴那天,她在谢在吟的脸上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愫,可他的眼光并未停留在他们身上,而是在一旁吃东西的云沐颜。从那一刻起,她才真正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也是从那一刻起,她知道谢在吟有了喜欢的人,还是一个被所有人保护、宠爱着的人。谢在吟不想将话挑明,即使他无所谓,可夏紫陌会有心理负担,她无处可去,要是因为这种事离开云庄,无论如何他都有责任。“夏姑娘,你是闻之韬的女儿,想报仇没人会拦着你,可希望你光明正大地做这件事,而且,虽然世间之事并不都是非黑即白,但你父亲是贪官,奸臣,这都是事实,或许他是个好父亲,可在普通百姓眼中他不是个好官。”
谢在吟在她说出那番话时就有所怀疑,于是他就趁机去调查了一番,最后才知道带着那两名女子的人所持的腰牌是皇后娘娘的,他又想办法进宫去找了一下,可始终没有见到被带走的另一名女子。直到不久前云沐颜被追远王带走,救出她以后,云庄的人就监视了追远王府几天,那时候追远王府被抄查,他便看见了从中赶出来的女子。他又特意问追远王府周边的人,有没有人见过这名女子,可回答基本上都是没有,他又想办法找了追远王府被遣散的下人。闻洛欣嫁进追远王府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那些人即使被遣散了说话也依旧小心翼翼。“那名女子是前太傅闻之韬的小女儿闻洛欣,是皇后娘娘帮追远王挑选的王妃。”
他很聪明,也很敏锐,既然是小女儿,那就说明她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上次跟她一起被带走的女子多半就是其中之一。至于闻之韬的事更是容易调查,很快他便知道闻之韬有两个女儿,小女儿便是闻洛欣,大女儿叫闻夏陌。夏紫陌来到云庄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她害怕被愿安认出来,就改了名。哪知云庄的人都很好,她也喜欢上了谢在吟,而他又很在乎云庄,渐渐的,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可直到几天前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放弃,只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机会去完成这件事。就在她陷入回忆无法自拔时,谢在吟的声音又传入她的耳中。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以这种欣喜无比又略带怀念的语气说某种话。“我便是在那时遇见庄主的,她说‘救下沈居廉也算帮了天下百姓,有何不可’,可庄主不知道,救下沈居廉的同时她也救下了我,我不再是一个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也有了新的生活。”
“如此而已吗?”
夏紫陌打断了他的话,直直地对上谢在吟的目光,他也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如此而已,庄主是我的救命恩人,给了我崭新的人生,所以我会比云庄的任何人更加关心庄主,但也仅此而已,要是这种事再次发生,相信其他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离开时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夏紫陌很了解他,这是告诉她不要再问下去,又在警告她不要伤害云沐颜。谢在吟回到自己的院落,看向天空,天空湛蓝,每个人的心思却千奇百怪,似乎配不上这美丽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