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悬崖底下看看。”
陆淮州无意间低头,猛然看见地面上被雨水冲刷的锃亮的铁钉,眼神瞬间凌厉下来。往旁边一扫,居然又发现了一颗同类型同款式的铁钉。粗粗一找,毫不费力就捡到了五六个钉子。陆淮州起初还一直纳闷,这里虽然是高速公路的弯道,有一定危险性,但是距离危险系数较高的事故多发区还相去甚远,颜青嘉他们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在这里发生意外坠崖?然而在这里找到了钉子,一切就好解释了。三哥的车开得很快,猛然间被钉子扎到,车速和方向肯定会失控,但这个情况下及时采取紧急制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就算真的不幸撞到了栏杆,那至少也会在车辆滑下悬崖之前及时刹住。除非……除非刹车失灵,根本就没办法遏制悲剧的发生!陆淮州想到这,瞳孔猛的收缩,眼底的寒芒几乎冻死人。乔治看到陆淮州情绪不对,稍微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赶紧撇清,“陆总,我澄清一下,这些钉子不是我丢的,我只设立了路障,虽然没有拦住他们,但是我已经打电话联系前面的人,想办法拦住他们,但我们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陆淮州微微点了点头,眉眼间的忧虑却丝毫未消。他在想,那些丧心病狂想要置颜青嘉于死地的人究竟是谁?又或者说,那些人是三哥的仇家,所以连累了颜青嘉被赶尽杀绝?陆淮州不能接受这样设想,颜青嘉是他心尖上的宝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乔治派人去调查一下三哥有没有什么仇家,赶尽杀绝的那种!”
乔治点头,就看到陆淮州重新钻进了车里,“从前面绕过去,把车开到崖底去看看。”
颜青嘉蜷缩在雨幕中,活生生被大雨浇成了一只落汤鸡。她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努力竖着耳朵去听头顶的响动,但是大雨滂沱,颜青嘉实在是听不清那些稀疏的人声,更别提分辨清楚那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颜青嘉叹了口气,意外发现公路上居然没有了声音,那些人走了吗?颜青嘉不仅有些头疼,她伸手试探性的摸了摸三哥,尽管在雨水的冲刷下,男人仍然像是一块烧红了的炭,身上的热度烫的灼人。他闭着眼睛嘴唇干裂,甚至不惜开始说起了胡话,“阿依……阿依……”三哥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颜青嘉没听清,也没试图去听,毕竟是别人的隐私,她不方便去窃听。却不想昏睡之中的三哥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滚烫的掌心,烙铁一样烫着她,“阿依,你别离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喜欢的我就不做了,你别离开我!”
颜青嘉用力把手从三哥的钳制中抽出来,“我不是什么阿依。”
说话间,她的目光猛然被远处缓缓驶来的,车队给吸引了过去,不远处的山谷下面,有一列黑色的车队穿过雨幕,徐行而来,为首的一辆正是陆淮州的车!颜青嘉的眼睛猛然亮了,迅速站起来,冲着崖底挥手,“淮州!我在这儿!快来救我,我在这儿!”
大雨滂沱,颜青嘉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加上陆淮州他们车队的人都坐在车里,车窗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车厢内气氛沉重,所有人都知道陆总痛失爱妻,谁都不敢妄自多言,空气中一派寂静。饶是这样,也没有人听到不远处的山腰断崖处,颜青嘉站在雨幕中扯着嗓子拼命呼救。很快车辆到达,颜青嘉那辆车坠落的崖底,烧焦的车辆残骸被雨水冲刷驱赶着随波逐流,那些黑灰变成黑色的涓涓细流,肆意流淌。陆淮州被人推着从车上下来,他沉默地看崖底的一片焦土,眼底泛起了深沉的泪水,无限哀思在涌动。男人抓紧了轮椅的护手,手背上面的青筋一根根拔地而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所有的残骸都在这了吗?”
乔治艰难点头,撑着伞的手直颤,“都在这了,夫人她……”“我不信!”
陆淮州嘶哑着喉咙,血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不相信她会那么狠心会离我而去,我们还有孩子,她放得下我也放不下孩子!她不会离开的,她不会!”
“陆总你节哀顺变,夫人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乔治极力劝慰着陆淮州。陆淮州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声嘶力竭,“我没看到她的尸首,她就没有死!”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把一张烧到半焦的身份证递到了陆淮州面前,小小的卡片被烧焦了一半,还有一半也惨不忍睹,焦褐的颜色中露出颜青嘉的一寸证件照,照片上的女人微微勾着嘴角,得体的笑着,一双眼睛像是盛着日月光华,格外动人。可是,这样动人的眼睛却烧毁在了熊熊烈火之中。陆淮州捧着那张烧到半焦的证件照,感觉一股浊气堵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心脏像是擦着无数的玻璃碎渣,一呼一吸都疼到窒息。陆淮州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了,身份证是颜青嘉随身携带的东西,身份证都烧成这样了,可想而知颜青嘉会变成什么样子?“陆总,我们还找到了一些纽扣和衣料,你辨认一下是不是夫人的。”
陆淮州偏头看了一眼,衣料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原本的颜色被黑灰盖住,又被雨水强行冲干净,米白的风衣变成了灰褐色,几乎已经辨认不出来,但那金属的纽扣,陆淮州却一眼就认了出来。陆淮州似乎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了,种种证据都指向颜青嘉的死亡,他的妻子真的葬身在这片火海中了。陆淮州沉默着操纵着轮椅,把自己暴露在漫天的雨水中。无情的雨水鞭笞着他的身体,陆淮州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哀痛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