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报警电话，苏问拉着叶暄离开了实验楼。“哎，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问戳了下旁边神情恍惚的叶暄。叶暄一身球服，因为洗过澡的缘故，水珠从头上滑落，显得有点狼狈。他仿佛刚回过神，犹豫之后，口气迟缓地讲道：“我来找陈哲......我们刚刚一起打过球。”

苏问皱眉：“你身上有血腥味。”

叶暄顿了一下，迅速回道：“你也有。你刚刚关了粉碎机。”

“也是。”

随后就是一阵沉默。真正面对死亡，自认为再坚毅的人也是喘不上气的。“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暄问。苏问抿唇不语。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于是再度陷入沉默之后，叶暄以厕所为由提前离开了。先前差点被凶手抓到的画面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久，赶来的老父亲苏臻抱了下自家孩子，什么也没说。苏臻把人接到了局里，简单询问了情况后，听到现场情况时，沉默地再次抱紧了苏问。“没事。”

苏问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不过现在看来，七宗罪的杀人案可不是什么玩笑。”

“苏臻同志，你们现场的小警察有什么发现了没有？”

苏问用俏皮的口吻询问道。苏臻有些无奈地摊了手：“你现在是案件目击者，对案件相关人员不透露案情是本职。”

“苏臻同志，你似乎不是那种恪尽职守的老实人啊。”

苏问鼓鼓腮子装可爱。“去你的！”

苏臻笑骂，“至少等我们警方完成对你的例行问话。”

“哦。”

苏问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望向了另一边的审讯室。一侧是问话的警员小黄，一侧是正襟危坐的刘主任。“杂物室是你负责的？”

“是的，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刘主任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关于钥匙也是你保管的？”

小黄直截了当问道。“嗯。”

刘主任道，“一般情况是的。但是今天我托陈哲替我送纸去杂物间粉碎，所以钥匙全天都在他那里。”

“关于钥匙有什么异常要补充的吗？还有钥匙有几份？有没有失窃情况？”

“没有了，钥匙只有一份，一直没有丢过。”

小黄点头表示了解，开始询问死者信息：“那关于陈哲，他和谁往来，有什么人际矛盾？”

“陈哲啊......他是体育生，往来的朋友大多都是一起打球的，就像刚刚那个叫叶暄的，我就见过他们一起打过球。”

小黄嗯了一声：“那和他有矛盾冲突的人呢？”

刘主任难得地露出了有点尴尬的神情：“这个么......他脾气挺大，还动过好几次手，有矛盾的人恐怕不少。”

“脾气大？！”

小黄一愣，突然想到了现场那个六芒星中央代表七宗罪之一的暴怒。小黄思考了一下:“所以陈哲平时是否暴躁易怒？”

刘主任点头。果然，符合暴怒的罪行。小黄暗道。“好，最后一个问题，关于粉碎机，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可疑的人？”

“没有啊。”

刘主任下意识摇头，却又突然顿了一下。“等等！可疑的人，好像是有一个。”

刘主任指了指门外：“刚刚和你们办公室里坐了个小姑娘，今天午休的时候一直坚持要替我去杂物室碎纸，态度特别强硬，我好不容易给拦下了。”

说着，刘主任有些狐疑地呢喃道：“谁知道她想做什么。”

然而门外的苏问并不知道自己被指控。审讯室的门开了，走出来的刘主任和警员小黄动作一致地瞄了一眼苏问。这一眼让她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一小时后，莫名其妙的苏问被请进了审讯室。“苏问，你在案发时为何前往杂物室？”

小黄开门见山问道。她下意识抿了下唇。又是这个问题。不得回答可以涉及人证物证的内容，必须取信于人不得含糊。不理会苏问的沉默，小黄调出了一段录像，正是案发当时的楼梯口，苏问进入底楼时的监控录像。“案发前后，监控只拍到了你一个人进入底楼，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不是的。”

苏问想了一下道，“去底楼有两条路。有一条路是没有监控的，他们是特地避开监控的。”

“我进入底楼是因为前几天遗失了朋友送的签字笔，想到前几天在实验楼做过实验，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小黄假笑了一声：“呵，这么巧让你撞见凶案？”

苏问咽了口口水，脸上面不改色道：“嗯，是很倒霉。”

“那您再看看这段录像？”

小黄话里带着笑，口气却已经很不善了，带着一种压迫的味道。再加上突然出现的敬语，冷意一下涌上了心头。她知道这段录像是什么了。刘主任办公室门口，苏问第一次出现是在午休时间，监控拍到的是她抱着一大堆碎纸又被刘主任拉回去的场面。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前来蹲点拿纸的她频频出现在刘主任办公室门口。苏问的喉咙有些哽咽，嗓子发干。“你反复要求去杂物室碎纸，事后又多次在门口鬼鬼祟祟，是在干什么？还是来找笔吗！”

小黄明显很会把控氛围，最后一句几乎是小黄加重语气向她吼出来的。一朝不慎，把自己搭进去了。苏问暗道。“不是的。”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了。午休是有意送碎纸这点已经无法自辩了。但是课间出现的几次并不是一定要和碎纸挂钩。苏问稳了稳心神道：“我午休时去找刘主任是单纯问问题，监控里有拍到我是带着习题进去的。”

“我提议帮忙碎纸只是顺手，因为我刚好要去实验楼找签字笔。这点应该是刘主任告诉你们的吧。你们询问时会问他关于杂物室、粉碎机一类的有无异常，他自然而然可以提及我。但我当时的提议是合情合理的。”

“至于为什么多次出现偷窥刘主任……”苏问顿了一下，身体前倾凑近了小黄，压低声音，带着点娇俏的笑意道：“哎呀，这不是听说他老一个老光棍好像有了绯闻女朋友，据说好像比他小好多，学校都传疯了，你知道，这种绯闻咱们最感兴趣了。”

苏问装笑装的很勉强，心虚又焦虑之下，撑着沉下声音正色道：“你们调查我和死者的人际关系之后也可以发现我们是没有交集的，钥匙始终在死者自己手里，门也大概率是他自己开的，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那个叫叶暄明显比我可疑。就算你们咬死了刚刚这一点，可事实上我并没有拿到杂物室钥匙，更加没有进入过杂物室，没有作案条件。”

说道这里她顿了一下：“哦，不对，我进过杂物室，但是那是在案发之后，我和叶暄的一起进去的，我们可以相互作证。另外说明一下，门上应该是没有我的指纹的，当时开门的是他，但是粉碎机上有我的指纹。我把粉碎机关停了。等你们的指纹鉴定完毕后可以核实这一点。”

苏问发言完毕，房内就陷入少有的沉默。了小黄被她的长篇大论噎了一下，轻轻啧了一声，无奈笑了出来：“别紧张，我们没有怀疑你。”

苏问眨了眨眼。小黄笑道：“老苏家的姑娘都这么大了呀，刚刚讲起道理来，怎么还凶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审问我呢。”

气氛突然一轻松，让苏问有点不知所措。凶巴巴的是你吧小黄。苏问在心里偷偷吐槽。但是......似乎是解除危机了？“好吧，换个话题，当时的底楼是个什么情况？”

小黄正色道。苏问立刻接上：“我进入的时候先是听到了碎纸机的嘎嘎声，我觉得那个声音很奇怪，就去瞄了一眼，从门缝里看见了一个穿黄色雨衣的人。”

苏问联想到了自己死前在天台时那个女人的样子，斟酌着偷偷引导了一下警方：“当时看不清身形，但事后回忆了一下，我觉得她身量可能有些矮，直觉判断更像是女性。”

随后苏问又描述了一下躲进体育器材室和雨衣人离开的场面。“好。那关于叶暄呢？你遇到他时有什么异常吗？”

苏问摇了摇头：“听说死者是他朋友，所以他当时有点神情恍惚，反应很正常。”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头发是湿的，特地洗了澡来的现场？”

“嗯。”

苏问答，“听他说是和死者打了球，洗了澡再来找他的。怎么了？这有什么可疑的？”

意识到自己不该问案情，苏问刚想说抱歉，小黄就先回答了她：“在案发之后的清洗往往等价于清理血迹和线索，但是你们是和凶手同时出现在行凶过程中的，所以不存在这种可能了。习惯性问一下而已。”

结束问话之后小黄送她离开了审问室。但为了等一份指纹鉴定，还得继续留在警局。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之时。结束了问话的叶暄走进来坐在了她对面。他的神情已经缓和了不少，但还是透着一股疲惫的气息。看见苏问，他笑笑：“同学，晚上好啊。”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