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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阳江·独韵之语(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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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消减人们的质疑声,轻韵拿起琵琶弹起熟练的曲子,何鹏行放下手中的茶径直离去,身后的曲调依旧精妙,堂内赞叹不止,函谷运没有跟上来,他没有何鹏行那样挑剔的耳朵,轻韵的弦音已算是能入耳,函谷运享受着人世的欢乐。何鹏行从无判改道三源,张新伟传消息说明日会到三源考察玉猫妖在此历练是否认真,本来是梁珍负责这一批弟子的考核,但梁珍自步入修者世界便与人间家族断了往来,三源覆灭时正式宣告与梁珍断绝关系,而后这片土地种在了梁珍心里。游仙门内弟子历练多选妖、天涯、海角和隐界,可玉猫妖不曾见过师兄弟们曾走过的风景,所以选择了人界。“早知你也要来便叫你去拿娴晶师侄的家族玉玺了。”

何鹏行来到一座小镇与张新伟会面,他将一枚九尾凤亮黄暖玉转交给张新伟,张新伟收下,所修通感在触碰到玉玺的刹那将疯狂与偏执传入脑中,张新伟一时没稳住,踉跄跌了跌身体。“娴晶师侄家族不是为臣吗?怎么会有玉玺?”

何鹏行多嘴问了一句,但见张新伟将玉玺塞给自己,何鹏行似乎知道了答案。“自娴皇上位以来,三源国泰民安五百年,对人类来说这已是不多的和平年代,这枚玉玺值得小晶锻造。”

张新伟从玉玺的残念中看见了一段一闪而过的安静,但他了解三源,了解那段和平的历史,了解和平历史下的一个消陨的灵魂。纵使器物往往记下噩运,平稳只一笔带过,但张新伟的通感让他进入到了一个没有暴虐的空间,那是属于器物的独立空间,器物灵将诞生的独立空间。“行行行,你的弟子都是好的,咱只能夸。”

两人一同穿过西南角的小巷,小巷中有一家酒馆,酒馆后是一条江河。“老板,来两壶酒。”

一个驼背的老翁带着孙子出门迎客,老翁拿着两坛酒,小孩腼腆地跟在老翁身后,手中端着两只碗和一叠土花生。“客官可有听闻用车前草制药的药师?”

老翁放下酒坛,边说边从怀中拿出两张半旧的画像。“这是我的儿子和儿媳,”老翁笑盈盈地说道:“他们已经离开了好几年,就是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把我们爷孙俩忘咯。”

张新伟与何鹏行接过画像,画像上的人服饰过于古早,作画风格偏天涯的方正。“老人家,我们一定帮您留意。”

张新伟将画像记在脑海中,游仙族没有不能历练时改变凡人命运这类的门规,相反,他们的历练是带给人能力范围内的帮助。与何鹏行分别后,张新伟走进辞楼,借来纸笔将画像重新画下并传给了门下在人界历练的弟子。何鹏行回到门内放下玉玺后又离开了,栖霞山固然风景别样,但何鹏行的心比天高,他想要闯荡的江湖远大于此。“九王爷近来可好呀。”

流光溢彩的宫殿上高坐着的大腹便便闻声立马下殿相迎,还没等何鹏行露面,九王爷便吩咐着手下的人拿酒拿肉。“师傅!半个月前我这收到一壶好酒,可费了我不少心思呢。”

九王爷遣散俾子,自己陪着何鹏行喝酒,何鹏行最爱的便是这人间的五谷,但他知晓五谷来之不易,所以饮酒时也不做过高的评价,等弟子们失望,或许能救到一户人家吧,他也只图个心安,不计较是否真的有这户人家。“哎,早知道我就去做商人了,在这宫廷中当个王爷太费脑子了。”

九王爷用术法显出原身,衣物容貌虽有变化,但这身材是变不回来咯。“听闻浮梁的茶不错,你这宫中可有些。”

何鹏行随口一说。“多的是,上中下的都有,但是这人界的茶飘香不远,黑师叔不会喜欢的,师傅您就别白费心思了。”

九王爷一眼就洞穿了何鹏行的心思,虽然有些偏,但还算有进步,何鹏行也就不与他计较。“对了,师傅,”九王爷拿出一副宗卷,神情突然严肃起来,说道:“我在人界这三十几年间发现了一些十分奇怪的事。”

何鹏行翻开一看,上面写着的事件都在久远时期(对人界来说)发生过,若不是九王爷记录的时间是最近几十年,何鹏行还以为这只是史书的摘抄,其中让何鹏行印象最深刻的是叱阅门弟子予泽的陨落。“你真的看见了予泽姑娘?”

何鹏行不敢相信。“千真万确,师傅,我当时听说浔阳有家音阁专门收纳石琴曲谱,弟子想着您爱极音律……”“咳咳”“弟子听闻黑师叔爱极音律,所以亲自前往浔阳,没想到竟看见的是予泽姑娘在抚琴。”

话虽如此,但九王爷不知道的是叱阅门的予泽是音痴,不通音律,不可能会抚琴,再者,予泽常走人间,极少与仙家、修者往来,莫不是认错了人。何鹏行心想。“我怕是我眼花认错,特意找当时街边的画匠绘制了彩图(当时的人间画师以留白手法引其他各界追往,但也有修者独爱色彩。)”九王爷将彩图展开。予泽面若桃花,身姿曼妙,若非何鹏行有幸见过一面真人,他定会大赞这画师手法精绝,可这画像之绝却不及予泽十分之一,实在可悲可叹。何鹏行收下卷宗,并吩咐不要多言,他需将此事回禀掌门之后再做打算。“师傅!”

何鹏行欲走,九王爷叫住脚步,回身跪拜,正言道:“师傅,弟子已陪她走过三世轮回……”何鹏行摆了摆手,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何鹏行已经做出挽留,可他仍将自己叫了过来,在来之前何鹏行大抵已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是这般长情。“所以说人啊,就应该活得洒脱一些。”

“燏兄,”函谷运凑到函谷燏耳边假装悄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何兄被情所伤,早知道把这酒换成忘情水了,省得喝醉了还扰我们。”

函谷燏知道是玩笑话,何鹏行抬眼瞧了瞧函谷运,哼笑一声,果然还是个小孩,真好。“谷—运—哥—哥——‘小酒家’今日肘子买一送一,走不——”门外大喊大叫的是邻家的姑娘,只十二三岁,爱极了美食,虽然她暂时走不出三源,可这并不妨碍她想创造一杯佳肴。“走着走着——小喜你等等,我带上银子就来。”

声音拉远,函谷燏举杯,何鹏行抬了抬酒坛。一个时辰后,何鹏行逐渐醒来,梦中耳边还回荡着函谷运与那姑娘若有若无的吵闹声。“燏兄怎受得了这家伙的吵闹?像只蚊子似的。”

函谷燏听过很多人对函谷运的比喻,这是最“难听”的一个形容动物。“人间硕大,我太渺小,只这院中热闹方觉天地之小。”

“人间硕大……”何鹏行喃喃自语,又开始喝闷酒,函谷运排了一个半时辰的队终于买到了两个肘子,一个红烧,一个酱卤,回来时还顺手买了些时令蔬菜,函谷燏放下棋谱围上花边围裙,函谷运从一间偏物抱出一堆枯柴。何鹏行睡梦中闻见几股香气,蒙蒙中被手塞了一肚子未经咀嚼的东西,而后有迷迷糊糊地倒下睡去。函谷运收拾好厨房后许久何鹏行仍未醒来,于是给他披了件披风,而后关门安寝。后半夜转凉时,何鹏行心情平复,酒劲也过去了,起身将披风折好安放于石凳后离去。人间的小巷已经安歇,此时已入秋,还在高歌的曲调唱着夏季繁盛的追忆,可它在独唱怎能唱响一整个时令呢?或许它唱着唱着也纳闷吧,于是余音显得敷衍了。“哟,这不是轻韵姑娘吗?一个人呐”黑夜中走出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他伸出恶魔的爪牙宣泄于世的不满。“你谁呀——走开”轻韵背着从教坊借出的琵琶不敢大步跑,只小步往后退,往街道悬挂的灯笼光中走,可她的去路被另一个恶魔挡住了——“轻韵姑娘之前不是一向高傲吗,怎么?现在成为歌姬了还褪不去清高?”

两个男人将轻韵围在中间,轻韵不敢轻举妄动,但面前那狰狞嘴脸实在难看,轻韵想给他正正脸型,但一巴掌打歪了。“噢哟,更丑咯。”

“不知死活的臭——”“啪——”“……”两个男人一起动手,何鹏行还停留在震惊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白白错过了这英雄救美的好机会。轻韵太明白这些人的弱点了,人人都怕死,特别是那些在生活失意却心有向往的人,而在这座繁华的城池,这样的人实在太多,所以轻韵随着带着匕首,就别在脊椎处,还能校正自己坐弹琵琶的仪态,平日外有外衣遮挡,无人发现,每日回家时轻韵都会脱去教坊分发的外衣,只一件单薄,她练过几次后便能熟练地拿出匕首了。“虽然我可能活不下去,但怎么也要带走一个,二位公子?谁想随轻韵共赴黄泉呀?”

虽然心中没底,但轻韵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巡夜将军来了!”

“巡夜将军?!什么东西?”

“管他什么,先走!”

看得出,一个有点脑子,一个很想活命,有点脑子的脑子不多,想活命的很想活命。叫巡夜将军的公子走上前几步,来到光下,微微曲身说道:“姑娘还是莫要一个人走夜路了,这已不是盛世。”

轻韵谢过,一阵风吹过,从那公子消失的地方卷来一股清淡的茶香。何鹏行本想离开,但有些放心不下这个人族女子,毕竟她有那么一点点悟性,又让何鹏行碰上,所以何鹏行隐身跟在轻韵身后。走到城池一暗处,小巷中跌跌撞撞走出一个醉鬼,他瘫在轻韵将行之路上,轻韵目不斜视地走过,却有转身将包琵琶的棉布盖在了他身上。“……啧”不久,何鹏行也摇摇晃晃地从小巷中走出,跌坐在靠墙的地方。“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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