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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既是生日,又是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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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气若游丝。舒良俊脑子还在发蒙,人已经快没了生气。沈月华捅得脱了力,瘫倒在顾呈瑜怀里。她满身满手的血,刻骨的恨意还是没有消弭。来龙去脉,她若是搞不清楚,哪儿对得起死去的沈夫人?“拖下去喂狗!”

顾呈瑜冷声吩咐。“不。”

沈月华咬着牙,缓缓道,“我要救他,就这样让他死了,太便宜。”

她清楚舒良俊最在意什么,不把这些在他面前一一毁掉,就达不到报仇的目的!顾呈瑜心疼她,她越是不顾一切的狠毒,内心受的伤害就越大。看着沈月华迸射仇恨的双眸,他想起了她以前说过的话“这世上谁人不是赌徒?”

,她用自己赌家人幸福平安,结果沈夫人还是如此悲惨地离世。事与愿违并不是最绝望,而是明明付出了所有,事情也朝着美好发展,却不知为何,在某个不知名的岔路口,与愿望擦肩而过。“天哪!”

尖叫声突然响起,太夫人差点儿连拐杖都拿不住,幸好还是沈星零在后扶了一把。她看到沈月华仿佛浸泡在血水里,那双眼睛里戾气肆意,惊得心肝震颤。她紧紧抓住沈星零的胳膊,颤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丫鬟低声道:“夫人生了。”

“是男是女?”

太夫人眼睛发亮。沈月华看向太夫人,缓缓站起。血在她月白的裙子上绽放,像是一朵又一朵的曼珠沙华,邪气又魅惑,让人心惊胆寒。她的声音犹如万年玄冰,冷入骨髓:“你为何不问娘怎么样了?”

“她能有什么事?”

太夫人满不在乎,“到底是哥儿还是姐儿?可别再生个丫头出来!”

想起太夫人以前对沈夫人的刻薄,看到她现在的漠不关心,沈月华就恨不得扇她一巴掌,她攥了攥拳头,冷声问:“大补汤,是谁让你给娘喝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太夫人把眉头皱起,不满道:“你这丫头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快说!”

一声厉喝,把太夫人的心脏吓得差点儿停了。她怂地后退了两步,声音也低了下去:“多补补身子也没什么不好,零儿给的方子你爹也看过,一点儿坏处都没有。”

沈月华猛地看向沈星零:“果然是你!”

沈星零“噗通”一声跪下,雨泪俱下:“大姐姐,零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零儿是真心想对母亲好,这方子是零儿求来的,真的是大补啊!”

沈月华也不跟她废话,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呵呵,她能这么好?所有关于沈星零的一切,别怪她用最坏的用意去揣测,一点儿都不用去查证,冤死她也活该!沈星零扑倒在太夫人脚边,哭号:“祖母救我,大姐姐要杀了我!”

“华儿!姑娘家哪儿能这样?”

太夫人也急了,这个嫡出孙女怎么厉害她不管,但如何能杀亲姐妹呢?还有倒在地上的那个血人是谁?难不成真是沈月华杀的?想到这点,饶是刁钻刻薄的太夫人也心里一阵发麻。今儿不捅沈星零一簪子,她沈月华就出不了堵在胸腔这一口恶气!“绿衣!把太夫人扶开!”

绿衣也是胆大妄为的,管什么尊卑有别,只要是小姐吩咐的,天王老子她都敢上手!她强行把太夫人拉到一边儿,随太夫人怎么辱骂,她都跟没听到似的。沈月华双目嗜血,手中的簪子泛着寒光,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狠狠捅进沈星零肩膀。沈星零一声惨叫,居然还想挣扎起来挠沈月华。红裳冲上前挡在沈月华面前,生生受了她一爪子,白皙的脸颊瞬间就出现三道血痕。“不知死活。”

顾呈瑜隔空“啪啪”几声把沈星零的穴道点住,顺便也点了她的哑穴,省得喷粪,污了阿月的耳朵。这时,玉姨娘总算慢悠悠地“赶”来了。她甫一出现,看到沈星零的惨况,“嗷”的一嗓子急速奔到跟前,嚎道:“是谁?是谁干的?”

她瞄到沈月华手中滴血的簪子,刚想破口大骂,但却被沈月华冷冽的眼神也吓得不敢开口。“大补汤的事,你知道吗?”

沈月华紧紧地盯着她。她心里“咯噔”一下,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什么十全大补汤?我听都没听过!”

“原来叫十全大补汤。”

也不算冤枉了,这事儿跟玉姨娘脱不了干系,青楼女子的下作把戏还真被她都灵活运用到沈府。沈月华“哐当”一声把发簪扔掉,磅礴的怒气转化成仇恨。报仇,需得一步一步慢慢来,详详细细地查清楚,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脱,这需要冷静和筹谋。她转身,缓缓地往内室走去。顾呈瑜扫了眼遍地狼藉:“乌菱雪,按阿月说的办。”

说罢,他跟了上去。现在的阿月最需要他陪伴,从今往后,只要有他在,就别想有一人能再给阿月添堵!太夫人用拐杖狠狠地敲了绿衣几下,绿衣也想去看看沈夫人,没好气地松开太夫人。她走到红裳跟前,用帕子轻轻把流下来的血擦掉,心疼道:“这会留疤的。”

红裳摇摇头:“我们进去吧。”

“真是反了!反了!”

太夫人怒气冲冲,还想把沈夫人拎起来骂一顿。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李妈妈却瞧出了不对劲,大小姐这般反常,院里出现了这么多陌生的面孔,八成是出了大事,希望夫人好好儿的。沈夫人一向心慈仁厚,下人们哪个不喜欢这种主子?内室,血腥味儿依旧浓郁。两个小哥儿哭得声嘶力竭,任凭婆子们怎么哄都不行。沈月华站在床前,看着沈夫人安详的模样,心酸难以自抑。沈夫人求仁得仁,她这一世虽然软弱可欺,但却是个不能再称职的母亲。太夫人走进来,首先听到的自然是婴儿的啼哭声。她登时就变了脸,阴沉怒气全没了,瞧着白白胖胖的两个哥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两个孙子,啧啧,一下有了两个孙子,真好,真好啊。”

李妈妈低咳了两声,提醒她:“太夫人,您看看夫人。”

“她有什么……”埋汰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但想到沈月华,她生生把话吞了进去。把孩子教给婆子,太夫人走到床跟前,心里还犯嘀咕:不就是生了孙子吗?架子这般大,居然都不起来行礼了!有些不对劲。沈夫人眼睛紧闭,面色惨白,瞧着一点儿生气都没有。难不成?太夫人微微揪心,再联想沈月华失态的样子,大声道:“媳妇死了?”

沈月华和沈钦同时看了她一眼。饶是孝顺得没有底线的沈钦也没有搭理他。怪不得,怪不得了!太夫人难得地想起沈夫人之前的种种,这样想想,有个家世好脾气小的儿媳妇也挺不错。她觉得眼眶发酸,落了两滴泪。既是生日,又是忌日。沈月华把玉姨娘和沈星零扔进柴房,沈夫人的灵堂决不允许她们踏足。先让沈夫人走得安详,这笔血帐再慢慢清算。傍晚,温府的人几乎都来了。温阁老仿佛一夕间老了十岁,以前身体硬朗得完全看不到疲态,今天却柱了拐杖。大舅母偷偷告诉沈月华:“公爹听到……晕过去一次。”

沈月华忍着伤痛,帮温阁老诊了诊脉。他本就心脏不好,这个节骨眼儿,谁还能承受住他再出问题?幸好平日调养适宜,不碍事的。温阁老木愣愣地坐在圈椅上,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他想单独跟小女儿说会儿话。周遭一下就安静了下来,静得又有些心里发慌。他就那样坐着,双手撑在膝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话?说与谁听?夫人早逝,小晴又走了,他却还得硬撑着活下去。天下未定,温家未稳,他以何颜面去面对先祖?面对夫人?“爹爹,消消气,他们都是好心呀,没必要生气的。”

恍惚间,小晴稚嫩的声音又回响在耳畔。他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儿啊,永远都学不会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点,倒是像足了夫人。小小的女孩儿趴在他背上,脆生生地道:“爹爹,娘亲让小晴照顾您,小晴学刺绣好不好?将来给爹爹做袜子!”

深深地吸气。风灌入胸腔,却还是挡不了汹涌的泪意。老泪,纵横。“白发人啊……”温阁老哀叹,“送黑发人……”担心温阁老支撑不住,沈月华静静躲在屏风后,等了许久,才能听温阁老颤抖着说出这样一句话。清亮的眼泪突然滚落,这是怎样的痛?“华儿,进来吧。”

温阁老轻唤了一声。沈月华缓缓绕过屏风走过来,她蹲在温阁老膝前,伏在他膝盖上,狠狠地恸哭。温阁老紧闭双眼,眼泪挡不住地流。祖孙二人,虽然人生阅历不同,差距很大,但却有着相似的心境。“没有经世治国的大志愿,唯求亲人安好,不受战争飘零之苦。”

这是沈月华的愿,却何尝不是温阁老的求?屋外,徐依柔和宋兴书也来了。宋兴书看到顾呈瑜,惊了一下,但随之想想沈月华的风度气派,也能理解。他牵住徐依柔的手,附在她耳边道:“别担心。”

以他认识的沈月华,绝不会消沉堕落,但……大概会有很多人倒霉吧。这时,守门的下人进来报:“老爷,有个不认识的贵人要进府吊唁。”

“贵人?”

沈钦看了眼顾呈瑜,“是何人?”

沈府的下人毕竟见识不多,他想了想才道:“好像是姓许,小人不记得京城有哪家大户人家姓许。”

大梁太子许鸣!院内稍微对时局有所了解的人都看向顾呈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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