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没绷住笑的唐六注意到了古月娜朝他投来的怪怪的目光，好像在看什么变态和恐怖玩意似的。　　于是他敛了敛面上的笑容，改为露出个矜持的微笑，耸耸肩道：“毕竟我又没要他的命，不是吗？”

不过只是剥开了他用来伪装的良善与正义的表皮罢了。　　何况又不是他逼着他去吞噬修罗，要是他不那么偏执，谁又能想到那副表皮下的灵魂竟会是这般不择手段的肮脏不堪呢？　　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轻轻笑着，然笑意却不达眼底。　　而这深邃的目光，却就是更让古月娜不寒而栗。　　她深深吸了口气，双目不瞬地盯着唐六：“谁都可以么？”

唐六做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什么？”

古月娜：“我的意思是……除了唐三，这个随时都能被你推入深渊的……是不是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唐六笑了笑，环着双臂，指尖在胳膊上轻点：“首先，你得搞清楚一件事。如果不是当初他执意要联合五神王抹杀我，今日他也不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一切，都是他自己应得的报应。”

说着，他撇了撇嘴：“不然我可没那么高的兴趣，费力去扭曲别人的灵魂，也不以看人在绝望中堕落为乐。我没有反社会人格，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而后他又做了个不以为意的表情：“其次，是他自己本来就站在所谓的深渊里，我可没推他，只是让他再也装不下去了而已。”

古月娜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何种心理。她特别复杂地看了唐六一眼，说：“他真的就这般不堪么？”

倒也不是怀疑，就只是很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变成这种前后大相庭径的样子。　　唐六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勾唇笑道：“我就当你是在说他了。”

古月娜心中一惊，而对面的青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目光定定地看着棋盘上投影的画面，近乎呢喃般地：“说到底……　　“——都是「人设」的原因。”

古月娜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画面之中。　　天空鏖战的四人已经发现那八翼染血的身影。　　……　　神界的天地响起神王逝去的哀鸣。　　金色的天空为此黯然，也吸引着同源的生命和毁灭的目光，指引他们向逝去神王的方向看去。　　看见被唐三身后羽翼刺穿、高高挑起的尸体。　　当他们大脑因震撼而一片空白，意识到那个正化作齑粉的身体是属于谁的时候。　　再想要阻止，就已经晚了。　　而熟悉的气息已经开始在唐三身上浮现。　　——一如之前同善良、邪恶两位神王前去拜访那位转轮之神过后，再度回来的姬动和烈焰。　　不同的是，善良与邪恶二位神王是自愿将一切交付于传承者。　　而唐三亲自吞噬了上任修罗的一切。　　于是被外来者终结的法则权柄，就此回归。　　以如此不敬又卑劣的方式。　　天空中的争斗暂时停了。　　千仞雪和比比东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里的情况，也很乐意暂且停手，看神王们的笑话。　　千仞雪脸上的表情不屑又不齿。　　比比东舔了舔唇，神色间带着莫名而诡异的笑，收缩的瞳孔又昭示她异样兴奋嗜血的内心。　　没有什么比看着同类终于被迫撕开伪装，不再隐藏自己还令人激动了。　　本质上，她跟唐三就是同一类人啊。　　就该这样，不再以任何大义的借口、任何冠冕堂皇的伪装，以最原始的自己争斗个高下，撕咬个你死我活。　　谁的血都淬了剧毒，谁都坏到了骨子里。　　灵魂出生在泥泞里，满身的恶臭和污秽。　　连尸体都要腐烂，被最凶恶的秃鹫叼去。　　因为不论从前站在哪一方。　　以何种的信条粉饰自己。　　手上沾染的种种鲜血早已洗不掉了。　　魂师，魂兽，普通人。　　无论好坏，无论善恶。　　都早已是一身枯骨垒成的枷与锁。　　是注定要伴他们终生的。　　直到最后烂在下水沟里。　　不得安宁，不见天日……　　生命女神表情仍旧空白，难以置信。　　毁灭之神兜帽下的眉心狠狠一拧，觉得还是有些低估了人类，错估了唐三。　　不管空中的四人心中各自如何模样。　　下方的唐三，已经振着染血的八翼，缓缓转身看来。　　血红的光芒注入黯淡悲鸣的修罗剑中。　　而后天空之上，便又多了片势均力敌的黑红之色。　　无边的杀戮之息蔓延，硬生生在罗刹鬼域、神国间又撑开了个冰冷窒息的界域。　　杀神领域，或者说。　　杀戮之都。　　千仞雪面上流露凝重之色，比比东也握紧了手里的镰刀，脸上的表情愈加兴奋和迫不及待，却也没轻举妄动。　　没人注意到唐三是在何时消失的。　　总之在下一秒。　　他的身形就出现在与他们四人齐平的空中。　　手中多了个小小的物品。　　毁灭之神兜帽下的神情变了变。　　因为那是——　　神界中枢！　　他凝目，立刻在身上去寻神界中枢的踪迹，果然已经不见了。　　但……是怎么回事？　　他在神界中枢上留有怎样的后手？　　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法则与神力已经在神界中枢的引动之下朝着某个地方汇聚而去。　　不受他的控制，也不允许他拒绝。　　他的面色沉了沉，但终究也并未阻止。　　因为在蓝银虎鲸镜之灭、蓝银虎鲸魔之摄、蓝银青龙缠之韧、天青迟钝神爪等层出不穷的高等控制技能之下。　　争取而来的，得之不易的短短一秒的空隙时间。　　凝聚着五神王全力的三界审判之剑，已朝着暂时被蓝银虎鲸镜之灭形成的蓝银草暗红镜面裂纹，定格在其中的千仞雪和比比东落下。　　是毫不留情的绝杀一击。　　一如当初斩杀龙神之时的一刻。　　不给任何生路。　　三界审判之剑的威光，首先接触到那易碎的镜纹之上。　　本就不稳的镜面立刻破碎成渣。　　镜子碎了，镜子里倒映的画面自然也就跟着一起碎了。　　千仞雪和比比东齐齐闷哼一声，手上动作却是不慢，立刻向袭来的三界审判之剑发起反击。　　但在蓝银虎鲸镜之灭下受了伤，又是匆忙反抗，气势上就弱了重新拿回权柄的唐三，和他含怒斩下的三界审判之剑。　　所以在其下败退的结果是无可避免的，甚至一不小心，还会葬身在这一剑之下。　　毕竟就连龙神都没能在这一剑下幸免。　　但。　　神界里从来都不止千仞雪和比比东。　　毁灭之神非常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