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一个小区门口。　　周离背着包站在路边，耳边声音不断。　　“红染这种妖肯定地位特高吧？”

“我怎么感觉她的气息并不很强呢？”

“我听那只猫说那个红染好像还有个挺大的官位，你说这些妖怪选官是怎么选的？”

“你说我行不行？”

周离摸出手机看时间。　　没多久，一辆白色的老款宾利开了过来，停到他们面前。　　有个身穿黑色西装、面色惨白的高大男子从驾驶位上走下来，似乎准备给他们开门。　　但两人已经自己打开门上去了。　　他便又坐回了驾驶位。　　红染今天穿了件素色的明制披风，没有上次那么奢华贵气，像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她转身捏着周离脸上的肉扯了扯。　　“可算见到你了。”

“唔……别！”

“姐姐捏一捏怎么了？”

“轻点……”周离转头看槐序。　　然而槐序正在车内左摸摸右摸摸、抬起屁股又重重坐下以感受座椅的柔软，一副傻子样。　　司机开车走了，安静又平稳。　　红染放下手，这才看向槐序：“槐序也在呢，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槐序扭头盯着周离。　　“松茸。”

周离说。　　“还有呢？”

“鸡枞。”

“还有吗？”

“嗯……”周离想了想，“老奶洋芋，这几样不冲突吧？”

“让我想想。”

红染扭头看向窗外，片刻后她对前方说：“去湖边那个饭店吧。”

前方没传出声音。　　红染继续看向周离和槐序：“你们怎么不在学校等我，跑这里来干什么，想租房子住么？”

“对的。”

“因为槐序么？对了哦，团子也和你在一起呢，住宿舍确实不方便。”

红染眼中带着好奇。　　“嗯。”

“没有小女朋友什么的么？”

“没有。”

“真是可惜了，我们家周离这么好看，应该有很多女朋友的。”

“别这么说……”　　“姜姨也常这么说。”

槐序开口道。　　“他的继母吗？”

红染点点头，“这个年代还有这么开放的人真是难得。”

“没有！姜姨只说了前半句！”

“对，姜姨常说他好看。”

“这样啊，看来是姐姐误会了呢。”

红染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她是故意的，“你看的那个小区环境怎么样？不太行吧？”

“一般。”

周离说。　　“那姐姐给你买一套怎么样，等你读完大学说不定还能升值！”

“不，不行。”

“唔，那姐姐帮你找个！”

“我们不急。”

“你有哪些要求？”

“不用麻烦，我们自己……”　　这时前边的司机忽然开口：“大学城附近有一套的，装好的，离彩大不近，不远。”

“哦呀！是吗？”

“是的。”

“在哪？”

“乌龙街那边。”

“哪来的？”

“前两年有人送的，记在玉絮大人名下，放了好久都没人用。”

“有趣有趣。”

红染觉得真是神奇，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资产来。　　司机又沉默了。　　红染便说：“吃完饭我们去看看，看看远不远，合不合你心意，喜欢就送给你了。反正也不是我的，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我不会要的。”

“那你拿去住。”

“我给你付租金。”

“也行。”

车驶上了环湖路，红染没有谈租金多少，而是指着湖对面对他说：“看见了吗，那边那座山就是春明的西山，可以俯瞰春明，看日出，姐姐就住山上，是不是离你的学校很近？”

周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滇池还是很大的，水不是很清，隔着宽远的绿色湖面有一座宛如睡美人的山。　　“也不近吧？”

周离觉得应该得绕几十公里。　　“飞过来就快了。”

“也是……”　　车停在了离湖边有几百米的一座院落前，周离下车，看见一扇掩着的门，门上有个写着‘天水苑’的木牌匾，周遭装饰有点格调。　　红染直接推开了门。　　里边别有洞天。　　小桥，流水，古香古色的走廊，有穿着褂子的服务员迎了过来。　　红染要了个包厢。　　服务员拿着菜单来了。　　槐序在车上就已显形，他接过菜单看了起来，周离也坐在他旁边看。　　这里好像不能单独点菜，只能选套餐，套餐有不同分量、不同档次，贵得要死。　　红染喝了口茶，对服务员说：“来个这个套餐，再去给你们大厨说一声，我叫红染，单独给我做一份炭烤松茸，一份炸鸡枞，再弄一份家常的老奶洋芋。”

服务员记下后就出去了。　　槐序也把菜单放在了旁边架子上。　　“喝茶。”

红染说，“普洱，别人都说好喝，反正我不会喝，周离你报的哪个系来着？”

“生命科学。”

“噢……你快军训了吧？”

“后天。”

“军训多晒啊，别看这边没多热，紫外线很强。”

红染端庄的坐着，盯着周离，“其实我觉得那玩意儿也没什么用，让槐序去帮你军训算了，他不是很擅长变来变去的吗？”

“好主意！”

槐序眼睛一亮，“军训什么样啊？会不会打架之类的？周离你这么斯文要是去打架肯定要吃亏，我帮你去！”

“不好。”

周离道。　　“为什么？”

槐序楞道。　　“我也想体验一下。”

周离说。　　“不好玩的。”

槐序劝他，“我去替你受这个苦……我都好久没出去玩过了。”

“到时候看。”

“好！”

槐序知道周离这么说，基本就成了。　　菜上得特别快，一起上的。　　周离先尝了尝松茸，他以为这个东西会是用来炖汤的，结果是烤的，但切成薄片后，炭火很好的将松茸的鲜味释放了出来。　　味道是很好的。　　但没有周离想象中那么神。　　相比起来他反倒觉得炸鸡枞非常好吃，下饭。　　老奶洋芋吹爆！　　红染随便吃了几口，跳过狼吞虎咽的槐序，看向周离：“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周离点头：“好吃，就是贵。”

红染笑笑。　　菜的分量并不算大，但是份数很多，多亏有槐序在，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　　“还要吃什么吗？”

“我不要了。”

“我也不要了。”

“那个……”周离犹豫了下，“我想再打包一份松茸和鸡枞，给团子大人吃。”

“好。”

“两份。”

“好，我叫大厨快点做。”

“嗯。”

二十分钟后，他们走出门。　　店家用了两个看起来还蛮值钱的保温盒给他们当打包盒，槐序一手提了一个。　　回去的路上，他们顺便去看了房子。　　房子确实离彩大不近，不过还在大学城的范围，可以用共享电动车。虽然一直没人住，可门窗都关得严实，倒是不算脏，只是空气十分混浊。　　两室一厅，装修好，很合周离胃口。　　槐序也觉得满意。　　可红染总是不和他说租金。　　周离回到宿舍门口才八点钟，他打电话把楠哥叫下来，递了个保温盒给她。　　“呀！”

楠哥非常意外，“装的什么？”

“吃的。”

“什么吃的？”

“烤松茸和炸鸡枞，拿回去快点吃，不然不好吃了。”

周离说。　　“嗯？”

周离解释道：“我第一次吃，觉得味道还挺新奇的，本来是给团子打包的，我想着反正也不用我出钱不如多打包……”　　话没说完就被楠哥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

“……”　　楠哥摸了摸保温盒的底部，有些许温热，她对周离说：“你最后一个室友到了，叫陈扬，算是我新招的小弟，你去和他打个招呼吧，楠哥走了。”

“哦。”

周离也转身走了。　　502宿舍果然到齐了，最后那个叫陈扬的长得高大威猛，他穿着背心坐在位置前抽烟，隐约可见刚硬的肌肉轮廓，膀子上有个非主流纹身，耳后也有个小纹身。　　常小祥在座位前和谁开视频。　　刘正明已经上床躺着了，在玩手机。　　槐序又开始念叨了：“像个劳改犯呢，还抽着大烟，这种的也能考上大学吗？”

周离当做没听见，和陈扬打了声招呼。　　陈扬也露出一脸灿烂的笑：“你好你好，你就是周离吧，我听他们说了，我叫陈扬，以后大学四年就住一起了，多多关照！”

他面前一团烟雾。　　周离不太喜欢，但也没说什么，和他客套了两句后回到自己位置上。　　打开保温盒，床上探出个小脑袋：“团子大人闻到了好吃的。”

周离把它抱了下来。　　“吃吧。”

团子凑到烤松茸面前：“难得你良心发现一次，团子大人就不客气了！”

“嗷呜……”　　吃了一口，团子顿时愣住了下，扭头看着周离：“你是不是出去见红染了？”

“你怎么知道？”

槐序替周离问。　　“团子大人觉得你们买不起这个松茸。”

“很贵吗？”

“珍品。”

“那你快吃啊。”

“团子大人很有骨气……算了，这些本就该是我的，本来都该是我的！”

团子气鼓鼓的，她现在沦落到靠碰瓷蹭饭，而红染却位居高位，她念头不通达。　　“红染说你是只蠢猫。”

槐序说。　　“她胡说！”

团子炸毛了，“她这个卑鄙的女人，竟敢侮辱团子大人！我不吃了！”

“那我吃！”

“不准！我要吃！”

“嘿嘿！”

身后传来陈扬的声音：“兄弟你这只猫买成多少钱啊？长得真乖。”

“捡到的。”

周离转身。　　“宿管部要查的吧？”

“要。”

“那你可得藏好，我看你这只猫也挺安静的。”

陈扬又吸了口烟，吐出一串青雾，“你没回来的时候它就趴在你床上，不动也不叫，真乖！”

“它平常挺高冷的。”

“是嘛？”

“嗯。”

“它不吃猫粮吗？你喂的它什么？”

“蘑菇。”

“它吃这个？”

“对。”

“神奇。”

陈扬终于摁灭了烟，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