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漆黑,基本没有光,于是周离打开床头的小蜜蜂台灯,将光调到最弱,暗淡的暖黄色灯光将将洒满一间屋子。 回头一看,团子就坐在他床的正中,坐得端端正正的盯着他看。 “你怎么还不睡?”
周离问。 “团子大人睡不着。”
“……你这个态度就不是睡觉的态度好吧?”
“听不懂~” “快去睡觉了,早睡早起,才能长高高。”
周离弯下腰捧着团子的圆脸狠狠的来回搓了几下。 “团子大人要听故事。”
团子微微一扬下巴展示自己的固执。 “……那你要听什么故事?”
“随便。”
“那好,你往旁边挪一点。”
“喔!”
团子听话的挪到了边上,双眼依然亮晶晶的看着他,反射着晶莹的光,还问:“周离,你们人类身上光溜溜的会不会很容易着凉啊?”
“所以才要盖被子嘛。”
周离重新掀开被子躺进被窝,团子就坐在他左手边,他一边思考一边说:“讲个什么故事呢……讲个鬼故事吧!之前我和楠哥去灵异社,听见社团里的同学讲了不少有趣的鬼故事。”
“什么是鬼故事?”
团子问。 “你可以理解为妖怪,就是人死后,就会变成鬼。”
周离声音小而温柔,耐心的解释,“鬼的故事就叫鬼故事,很可怕的,小孩子最喜欢听了。”
“会吓着团子大人吗?”
“我讲个不那么吓人的好了。”
“喔!”
“就是说啊,在唐朝初年,大概一千多年前吧,益州一带有个大善人,姓陈。陈大善人见家附近有很多汉朝将士的坟墓,都成了孤坟,没有人去祭祀,于是心生怜悯……” “祭祀是什么?”
“就是拜祭,活人给鬼烧一些东西,鬼就能够收到这些东西。”
“妖怪也能收得到吗?”
“收不到。”
“喔。”
“说这个陈大善人啊,就每年都给汉朝将士们烧东西慰问他们,突然有一天,他做梦,梦见他家门口有一百多人站着,影影绰绰的,让他很害怕。”
“但那些人给他说,说你不用害怕,我们都是经常被你祭拜的古代士兵,受你恩惠。如今锦官那边有邪恶的妖怪出没,马上就要到你们这里了。我们决定保护你,可是我们缺乏武器,所以希望你能给我们烧一些纸做的盔甲和武器,我们必定与那妖怪血战到底。”
“陈大善人第二天醒了,连忙去打听,果然锦官那边很不太平,就烧了东西过去。”
“但是最后,陈大善人还是被妖怪杀死了。”
“为什么呢?”
团子大人没什么素质,还没听完就忍不住问。 “听我说。”
周离轻轻摸着团子大人的小脑门,触感暖暖的,绒毛也细细软软,“陈大善人死后去找那些将士理论,他很愤怒,就问,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我明明给你们烧了盔甲武器,而且每年都来祭拜你们,结果你们居然骗我。”
“将士们大喊冤枉啊,说您是烧了武器盔甲给我们,可马上就来了一批人,这些人说所有物资统一归他们接收和分配,结果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拿到呢!”
“然后呢?”
团子大人双眼亮晶晶的。 “没有然后了。”
“这个故事不好听。”
“哦,那我再给你讲一个……”周离考虑到团子的智商,要发挥自己的即时创作能力了,“那我给你讲一个小猪和小狗打架的故事好不好?”
“那是小孩子才听的。”
“团子大人不是小孩子吗?”
“不是的喔!”
“这样啊!这样的话,那我就讲一个人类小孩子从小被猩猩养大的故事好不好?”
“好。”
“从前啊……” 周离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隐约记得自己讲了一个又一个儿童故事,中途团子还喊了一次暂停,出去将她的小猫玩偶叼了进来,和她一起听。 最后好口渴。 …… 彩大,某间男生宿舍的阳台上。 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在用方言打电话,用手捂着手机:“今天一个室友叫我去报驾校,我想了想决定和他一起去。”
“不是说寒假回来考吗,教练都联系好了呀。”
“我已经报了名了。”
“可那边的教练骂你怎么办?”
“没事的。”
“那你……要注意,万一受委屈了,也不要和教练起冲突,就不要去了就是。”
“我知道。”
“那好吧,看来你和……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和室友们相处得好的。”
电话那头说,“这几天我们这里已经开始穿羽绒服了,你们那边呢?”
…… 早晨。 周离醒了,只听外边风刮得呼呼直响。 房间里则很安静,他稍微仰起上身看了看,一只白色的小猫在他被子上缩成一团——昨晚大概是周离近半年以来睡得最不踏实的一个晚上了,他总担心会压着这小东西,或者当那只小东西做着潜入深海的梦时被他惊醒,嗯,也可能是在原始森林里荡秋千的梦。 周离的睡眠向来很好,他上一次睡得这么不踏实还是遇上槐序的那天。 太难了。 周离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先将脚挪到床边伸出去,整个人再慢慢慢的缩出去,但当他穿上拖鞋站在床边时却看见团子已经微微睁开了双眼。 团子仰望着他,分出一只小爪子揉了揉眼睛,小声的嘟囔:“瞒不过团子大人的~~” 周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平复下心情,转身走出去。 早餐是桂花饼配牛奶,很简单,离家以后周离的生活水平下降了很多,他还给姜姨诉过苦呢,他认为这样能让姜姨感到高兴,但他其实是不在意的。 “今天有点冷。”
周离对槐序说。 “是个阴天呢。”
“你还有这能力?”
“我的手机上会显,不光今天,明天后天的也看得到!”
槐序有些得意,“你的看不到么?”
“也看得到。”
周离声音平静。 “哦……”瞬间失望。 “你要多穿点衣服吗?你怕冷吗?”
周离喝完牛奶就回房间拿了一件外套穿上,“说起来你的衣服是怎么变出来的?我有点好奇。”
“不告诉你!”
“小气。”
周离也不管洗碗的事,带上手机钱包便出门了。 今早满课。 大学英语和基础物理。 下午则要去练车,并且今天是和教练的第一次见面,周离是有点紧张的。虽说他在网上查过资料后得知现在驾校的风气好了很多,可他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些害群之马尚存。 万一遇到个不好的教练,楠哥和他打起来了,自己该怎么办? 看热闹吧,又怕事后被楠哥打。 劝架吧,也怕被楠哥一块打。 帮忙吧,周离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打过架,在这方面经验不足,楠哥下手倒是有分寸,甚至对于伤残鉴定和相关刑法也有一定了解,可他没有啊。 “唉……”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周离和楠哥便到了金色驾校的练车场地。 今天下午依然没有出太阳,他们站在一棵树下,气温大概相当于雁城的深秋,不断有叶子被风刮落在空中飘飘旋旋。 “怎么不穿件厚点的外套?”
周离看见楠哥悄悄裹紧了衣服。 “身体好着呢!”
楠哥嘴巴很硬,“反正我每年就固定感冒一次,穿得厚薄都一样!”
“不冷吗?”
“不冷!”
“哦~” “你笑什么?”
“我没笑!”
“咱们车上有几个人啊?”
楠哥移开话题。 “四个。”
“还不少嘛。”
“大学城嘛。”
“不知道有没有可爱的小妹子,当我的小师妹。”
楠哥咧嘴笑了,忽然她余光一瞥,看见远处的路边站着两个人,似乎也是在等教练。 “那两个人不会就是我们车上的吧?”
楠哥眨巴了两下眼睛,伸出手指着。 “嗯?”
周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凭借着良好视力,很轻松的便看清了那两人的模样。 是两个男生。 一个普通身材,裹着羽绒服,正无聊的踢着树叶。另一个个子不高,头发留得有点长,双手插在衣兜里安静的等着。 那个人…… 周离忽然笑了声。 这该叫缘分,还是运气? 旁边的楠哥有些莫名其妙,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在傻笑什么?那两人你认识?”
“嗯。”
“谁?你在哪认识的?”
“你还记得上个星期那个纸团吗?”
“噢!!这么巧?”
楠哥睁大眼睛并将嘴巴张成了一个竖着的椭圆形。 “对。”
“那你不去找他?”
“不要太急,会吓着他。总会认识的。”
周离说着顿了顿,“你猜我们是一辆车吗?”
“我猜……是!”
正说着,一辆教练车开了过来,周离看了看车牌,连忙挥手示意。教练减速却没停,只是叫他们再往前走一点。 是个很年轻的教练,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这让周离放松了不少。 没别的意思,年轻人素质就是更高。 教练车一直开过了前边的两人,周离看见那两个人也跟着教练车往前走,他抿了抿嘴,不知道那个同类看见他会是什么反应。 楠哥有些沮丧:“没有小师妹了。”
教练车停下。 前边两个人先到,教练从车上下来,对着周离和楠哥招了招手,示意慢吞吞的两人快点。 于是周离和楠哥小跑了一阵。 教练眼睛亮了一下,咧嘴笑了笑:“是两个俊男美女啊!”
小个子男生面色瞬间变了几道,由白转为红,周离甚至感觉他呼吸都急促了下,片刻后他又移开目光强自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