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哭哭啼啼,也说不清楚,被马车翻在地上的车夫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你的驴子毛了,惊了马车,快,快追,二姑娘在马,马车里。”
秋实大惊,垫脚在台阶上看了一看,马车已经飞奔很远,留下一路狼藉。她立刻弯腰给裙子打了个死结,迈开步子用了点内力快步行走,几步已经走出去几丈开外。跟出来的丫鬟秋菊一脸慌张,“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呢。刚才还在,一转眼的功夫不见了。”
附近几个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纳闷,都纷纷摇头。可现在谁还会关心秋实,只关心马车里的井家二小姐是否安全。秋实一路快速追着马车的行踪,瞧着这一路上被马车掀翻的摊位跟人群亦是一阵阵心惊。马车呼啸着冲进热闹的人群,中途撞翻一坐凉亭,车轴断裂,咔嚓一声,车轮子飞了出去,拍倒一片人群,才刚刚要上去帮忙的人一下子被拍了回去。一只马挣脱开缰绳向着空巷子跑开了,另外一只马已经被路上的摊位划伤了腿,一路嘶吼直冲不停。这时远处有人大叫,“不好了,马车这是要冲去石桥了,快救人,救人啊……”马车一路火光,血水飞溅,所有的人吓的四处逃窜,唯独秋实一个人稳步走向马车。到了河边,石板路的缝隙卡住了车轴,马儿生气在半空中蹬踹前蹄,嗷嗷哀嚎,挣脱不开了才渐渐安静下来。秋实独自一人走出人群,靠近了马车。“乖啊,别乱动,你已经受伤了。”
马车里昏迷的二小姐听到了说话声,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歪着头望着马车外面的那个女人,立刻大哭着惊慌坐起来伸手朝着秋实大叫,“救我,救我……”才安静下来的马儿被吓了一跳,哼着响鼻原地跳高。二姑娘尖叫着,被马车碰撞了脑袋,咣当一声,又一次昏死了过去。可人半个身子半空悬在马车外,脑袋耷拉,头发松散,摇摇玉坠。所有人都倒抽口气。秋实更是心头一紧。她知道现在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这匹马。可要做到杀了马却不动用内力是不行的。现在街上多少双眼睛望着她,一旦动手,就会暴露身份。更担心杀马不成,反而激怒了它。那二姑娘会被甩出去当场而亡。正在犹豫之中,她想到了袖口里放着的胭脂。这是她随身携带给自己易容面具补妆用的胭脂,没什么香气,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是两种胭脂调和在一起,再放上一些秋菊。花的花汁,就会毒性最强的迷魂散,不要说是眼前受伤的马,就是十头牛也能迷倒。可这里除却不远处的茶楼就是桥边上的垂柳,一只花都没有。秋实慢慢转身,看了一圈。所有的人都距离她很远,更远处的人更远在河对岸。最近的就是身后的茶楼了。她对着猫在桌子下边的店小二比划了一下,低声问,“可有秋菊。花?”
店小二早已经吓的抖如筛糠,脸如白霜。“秋菊。花,秋菊。花,任何品种都可以,我只要一朵。”
“啊,姑,姑娘……你跟我说话?”
店小二一脸的懵。秋实点点头,低声又说,“你别怕,说话声音低一点就可以,马儿现在累了,闹不起来,但我担心他一旦乱动,马车里的二姑娘会被甩出去。你且帮我找秋菊。花,我用来安抚这匹马。”
店小二也不懂秋实要做什么,只望着所有都躲进店里的顾客,茫然的回头,又茫然的看着秋实,犹豫了好长时间,哦了一声,“我家后院有,我去采来,一朵啊?”
秋实满脸镇定,慢慢点头,隔空对那店小二作了个揖。这会情况稳定下来,几个人寻着痕迹走了过来围观。在周围早知道危险的群众热心的做讲解,有人想要上去帮忙也被人拉了回来。人群中就有人低声议论,“哎,其实这也好解决,上去几个会拳脚功夫的,杀了马就行了,还等什么呢?”
有人哼了哼,“知道什么,那是井府的马车,谁敢去?万一出了意外,谁能负责。听说里面的是井家二小姐。救人是好事,可也要看救的是谁。我看这个胆子大的热心姑娘怎么收场。”
“哎,不能这么说,救人要紧,我去找几个人帮忙,把马给杀了。给秋菊。花这马就不闹了?”
“别,老哥,先看看再说,先别添乱。一来,这是井家的马车,好事坏事咱们都别沾,招惹不起。再一个,你看见没有,那马车轮子丢了,现在二姑娘被卡在里面,现在其实很安全,但是马车稍微动一下,二小姐就是脑袋先着地,这人就……去不得去不得。”
几个人听着那人分析,纷纷看过去,都恍然大悟,不禁为秋实捏了一把汗。“井家,哎,好多年前那事如果没发生,咱们现在也就不怕死的去了。这……呵呵,井家得罪不起。”
“哎,别乱说话。”
“不就是秋家那事儿,有啥不能说,谁不知道呢?”
一个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所有人顿时脸色大变,噤若寒蝉,团在一起的人瞬间散了,这个话题也就此终止。井家惹不起,好事坏事都不想沾边。这好像成了所有人心中一个公开的秘密。至于原因,纷纷皱眉不吭声。他们都在为无辜的好心人秋实捏汗,担心她的将来。店小二已经取了秋菊。花过来,一朵黄色的小花,不是很香,花蕊饱满,开的正旺,这要是再等几日就会变成周围紫色中间白色的千层花,是珍贵稀少的品种。用来做迷魂散可以说是非常浪费了。秋菊苦笑了一下,摘了花瓣放进嘴里嚼碎,吐出来的汁液跟她手里的胭脂粉混合搅拌,只用指甲轻轻挑出来一些,就有清香散出去了。她提前吃了一颗解毒药丸,但香气还是冲的人有些头晕。秋实回头对着茶楼里的人叫了一声,“掩住口鼻,快!”
一声令下,所有的人双手捂住自己嘴巴鼻子,有些人手脚慢了一拍,嗅到了空气里的花香,哎呦一声,立刻翻了白眼倒在了地上。同时倒地的还有那匹已经失去了耐心又要闹起来的马。咣当!世界安静了。此时。秋菊满园,垂柳依依,一只竹楼在院子深处,静掩柴门,悠怀静谧。竹楼里熏香袅袅,珠帘背后的井危手里捏着白色棋子,久久不肯落下。面前急的直皱眉头的玫瑰香坊老板赵遮呵呵冷笑,细长的眼睛朝着井危一撇,“做事拖泥带水也就算了,下个棋也如此拿不定主意,是否今天我叫人在我这里给你收拾间房出来,好好想一想如何下这一步棋?哎,我看这一局棋要下到大后天去了。”
井危最近总是心事缠身,如今更因为钱庄的事情闹的心神不宁。家里人都在山里上香避暑,如今中已过,可还是不肯回来。家里里里外外大小事情都堆在他一个人的头上,想镇定都难。井危叹息了一声,这棋没落下反而丢到了棋篓里面,啪的一下脆响。“暂时不下了,这局不要动。”
赵遮呵呵奸笑,“你老小子总是心事多。跟我学学,赚银子花银子,日子怎么舒坦怎么来,想多了累啊!”
忽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之后,燃烧了他八卦的眉头,小眼睛眯起来,眉飞色舞跟井危说了最近听说的趣事。“哎,听说没有,最近城内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是个姑娘,开了胭脂香坊店,用的就是我家的胭脂。好像之前还去过你……”“少爷,少爷,不好了。”
外头来人,风风火火,一脸的汗珠子,见了井危就跪在了地上,“少爷,不好了,二姑娘出事了。”
二姑娘何时不出事了?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妹,在整个京都城都是出了名的惹祸精,身边无一个要好的好友也就算了,更是喜欢招惹是非,不是欺负这个就是诬陷那个,家里家外的都对她这个臭脾气无奈。井危闲来无事或许还能上上心,可最近钱庄总是闹出乱子也无心管她的闲事。井危不咸不淡的撇了那家奴一眼,摆摆手叫他回去,问也没问二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那家奴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多说话,只闷头跪在地上不吭声也不走。井危嫌烦,叫外面的人进来把人带下去,就听地上家奴不怕死的大声说,“二姑娘被马车撞了,不不不,不是不是,是驴子毛了,咱们家的马受惊,马车在街上冲撞,二姑娘差一点就,就死……就,哎呀,少爷,您还是回去看看吧!”
说完,那家奴连着在地上磕头,咚咚咚的,一会儿额头就见了血。井危也是惊讶,但依旧镇定,好像这件事跟自己并无关系。赵遮却是紧张的不行,询问了两三句越发觉得紧张,拽了外衫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井危,该回去看看,那毕竟是你家妹妹。这要是真了出了事,你如何跟你二娘交代?”
跟二娘交代?二娘,又不是亲娘。何曾出事要跟她交代过!井危冷斥,眉头都没动一下,依旧镇定自若,“人没死就成。”
赵遮无奈的叹息,“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