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呵一笑,扫过井危阴晴不明的脸,“你想怎么做?”
井危忽然发现,他对这个神秘的小白姑娘非常地感兴趣。赵遮呵呵一笑,“那……”赵遮的话没说完,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跟着有人低声传话来,“少爷,是田小姐来了。说是为了二姑娘的事儿,特意寻来。”
赵遮跟井危一对视,两个人都阴晴不定的没吭声。田家人在朝中的位置、在井家人心中的位置,大家心知肚明。现如今外战不断,田将军在边塞大获全胜,地位节节攀升。太子一直想拉拢田将军,但田将军一直在边塞如何拉拢的了,于是就寻到了跟田家沾亲带故的井家。井危一直未娶,田媚也未嫁。这就有了联系。谁知道太子的有心撮合,却并不知道井危并无这些心意。奈何商人地位极低,这些年也被打压的不善,井家长辈一心要井危入朝为官,又因为以一些从前的关系特意接近了现如今势力滔天的太子殿下。于是,井危就成了父亲叔伯巴结太子的棋子。井危早与田媚说清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奈何田媚不听,反而追的更紧。井危头一次觉得心情如此烦躁,也是人生头一回这么排斥一个姑娘家。他不耐烦抬了抬扇子,“不见!”
赵遮却拦住了井危要走的肩头,“不急,先听听田小姐说什么。她追你追的这么辛苦,你不能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也该看看太子的面子。如今田将军在边关,太子可是都仰仗他的。”
井危很想说这关他什么事儿,可话到了嘴边,就被赵遮给堵了回来。赵遮哼了哼,“秋家那事你不想查了?当年的事情你不想弄清楚了?既然想,就不能不接近太子。”
井危的恩师冤案一事,只能仰仗太子帮忙。井危无奈深深吸口气,心情郁结的他不得不点点头。“叫她进来吧!”
此时的田媚已经等不得家奴传话,自己提着裙子上来,现在人已经到了门口,只隔开一条布帘子。井危不给面子的背过身去,又一次推开了才关上的窗子,迎着夜里微凉的风,听着身后田媚的脚步声。田媚一脸忧郁的走进来,瞧见井危的背影,心里开了花一样的高兴,可她还是绷着脸说,“表哥,实在冒昧打搅,但我不得不来此处追问了。方才我去瞧了二姑娘,哎,伤的实在严重,这半边脸都……表哥,这件事到底该如何解决才好呢?”
田媚才从井府出来,本也是担心看望,谁知道被那个臭脾气的二姑娘吼的头昏脑涨、心情烦躁。并且整件事仔细算下来跟她也脱不开关系。李大娘那边如果担心害怕说了事情缘由,怕是她跟井家的关系又要恶化。田媚忍气吞声,听着二姑娘唠叨了一晚上,回去的路上瞧见了井府的马车,猜着井危在这里,于是就进来了。她除了要给二姑娘想办法,更想多瞧瞧好久不见的井危。如今瞧见了,好似刚才窝了一肚子的火也都顺了。见井危不说话,田媚又体贴的说,“表哥,二姑娘气成那样,饭也不吃,我们瞧着可是心疼的不行。我想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即便那个小白姑娘救人有功,可害的二姑娘受伤的也是她。不如就叫那姑娘亲自给二姑娘道个歉,赔偿点损失,叫二姑娘出出气。咱们也不是大户人家欺负弱小,可二姑娘这脸……实在是无法弥补的啊。”
脸?井危下意识挑眉。上一次这个妹妹诬陷小白姑娘的胭脂有问题,说是被毁了脸,被小白的毒药毒的上吐下泻了好几天,这个教训没够吗?现在又在说脸的事儿!简直无可救药。二姑娘不过是受到惊吓,若非小白姑娘,不要说脸,就是小命都丢了。再者说了,据井危所知,二姑娘的脸并无大问题,用过赵遮的特制药粉胭脂涂抹一段时间就可痊愈,不需要大惊小怪。任由田媚在这里添油加醋说的如何凄惨,井危的眉头都没动一下。他很轻的说了一声,“脸而已!”
田媚愣了一瞬,尴尬的哦了一声,“表哥可不好这么说,二姑娘天生丽质,可姑娘家有几个会不在乎自己的脸?”
田媚偷偷叹息了一声,心里卑怯的用团扇掩了半边的脸颊,好似媒婆痣上冒出去的绒毛在跟扇子较量,一阵阵酥麻的声响,叫她更是不敢抬头。“表哥……我,我想,还是要为二姑娘着想才是。”
井危实在没有耐性,盯着刚才小白吃过的残羹,拧了拧眉头,心里嘲讽了一番,“吃不了还知道兜着走?财迷!”
他心里如此腹诽,嘴巴上却对田媚冰冷如霜,拒人于千里之外,“早点回去吧,这件事与你无关,无需挂念。来人,送田小姐回去。”
田媚就这样被打发了。井危说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好的冷漠无情。田媚是含着泪光跑出来的。可身后走出来的井危依旧是一脸的冷漠。看的一旁的赵遮亦是一阵头痛。赵遮拱手,送田媚离开,见马车走远了才回头嗔怪井危,“得罪了田家人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偶尔给人家一个笑脸也无伤大雅。再说了,人家是诚心诚意为了二姑娘着想,你这臭脸,真是……不解风情!”
井危不在乎的呵呵冷笑,“笑脸不值钱。再者,与她并无心意,多看上一眼都是罪过,为何还要笑?回去!”
赵遮嘿嘿一乐,歪嘴讽刺起来,“你刚才看见人家小白姑娘可没少笑啊,臭德行!”
马车里不甘心的田媚,歪的脖子酸了才把帘子放下。一颗心交付,却总是被推开,田媚终究是伤心难过。“表哥对我毫无心意,我自然知晓,可他为何总这样对我冷漠无情?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人都说表哥冷漠,我了解的人却是个热心肠,他这样对我肯定另外有原因,难道是因为哥哥那边逼迫的紧了吗?”
田媚在马车里自言自语,端的闹心烦躁。本来是想给二姑娘出出气,在井家跟前显显自己真心,现在却弄巧成拙。她越想越是觉得心里不安,于是,对外面的丫鬟交代说,“回头给李大娘送点东西过去,交代她切不可随便乱说话。”
丫鬟在外头东瞅瞅西看看,确定无人了才点头说话,“小姐,既然那人这么不中用,不如就……”田媚的心也是跟着颤了一下,但李大娘这人也不是不能用。事情还没到收尾的时候,何必要做的那么绝?田媚低呵了一声,“不可乱说话,早些回去!”
隔天一早。秋实早早起来去了店里,最近本就生意不好,更因深受那日的影响,现在店里更是冷清,前两日还曾有人进来看看,如今却寥寥无几了。秋实一整日愁眉不展,看着时光匆匆,却是无银子进账,心里滴血一般的疼。秋菊懂事,知道小姐发愁上火,特意做了清爽的菊。花糕送过来。秋实也无心吃食,无聊的扣着算盘珠子,一下一下的算计着今日的开销,可愁的一张眉头都拧了起来。这时候,外面来人送了帖子进来,等着秋实送了银子做打赏才笑呵呵的拱手离开。秋实看着帖子上的字,皱了皱眉头。井危的字,她认识的。上一次收到井危的亲笔书信是退婚书,这一次的亲笔帖子是邀请书。清秀潇洒文字,却无端的给人一种莫名的寒霜。他要邀请她去喝茶,可末尾却写了这样一行字:顺便结算赔偿事宜,请小白姑娘带上足够的银票子。秋实盯着‘井危’两个字哼了一鼻子,气的鼻子都歪歪了,指头扣着‘危’狠狠一戳,一下子戳了个窟窿出来。她深深吸口气,“邀人喝茶的帖子也写的这么气人。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讨喜。秋菊,出去雇车,我们去喝茶。”
喝茶地点在井家酒楼的对门,自然也是井家的茶楼。两个竹楼之间隔空架了一座桥,腾空而落,走在当空好似腾云驾雾、仙境一般。秋实故意在拱桥中间站了会儿四周看了看才往里面走。井危一个人占了整个三楼的位置,桌椅收到了四周,靠窗摆放,空旷的中央亭台摆放着一只夸张的青铜香炉,可今日里面没有焚香,在旁边的地上放了一只火炉子,炉子上温着酒壶,正咕嘟嘟的冒着酒泡泡。香飘四溢,洒的满堂的三楼都是酒酿的味道。井危就坐在香炉后面,低头望着手边上才画好的梅花蔓藤,听到了脚步声也不曾抬头,低声叹了一句,“清晓不堪寒露下,淡黄无奈早风前。”
秋实顿了顿,站在了远处,盯着案桌上的梅花画卷愣了会儿神,下意识缩手藏起手腕上的梅花刻青,而后笑了起来,“好句,好画,好风雅。”
井危也不答话,叫人收了画卷后起身走了过来。他笑容温和,眼神迷离,一身水墨丹青的象牙白长衫,衬的玉面青山身。可嘴里的话却是这样的。“咱们该商议一番,如何赔偿二姑娘的事情了。”
好比一面春风拂面,却陡然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气的秋实也差一点翻白眼。秋实轻轻一笑,袖口下拿了一百两的银票出来,“小店现在勉强维持,所以我只有这么多了。”
井危看也不看,伸手就去接了,叠起来放好,直接收进了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