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京都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是井危的人。是井危的什么人啊?众说纷纭。反正跟井家沾边,好事坏事全都来了。连带着她家生意也好了起来。一日中午,她饭也无时间吃,只望着店里堆满的人,再瞧外面排成队伍的小姑娘们,心下多了几个打算。现在胭脂店还是太小了,想留住客户,必须做到环境好、空间足,不然这群客户随时都会跑去别家。于是,她终于下定决心,盘下了京都城最繁华街巷中央的一家店铺。店面不算大,胜在地脚好,并且装修也繁华,最最主要的,这里距离她家也比较近。两日后,开业庆典开始了。她早早带着秋菊跟杜春香去了新店里忙碌。早上炮竹一响,早有宾客闻声而来,进了后院稍做休息,打算等着时辰到了热热闹闹吃酒。来的大多都是之前那条街上的店老板,还有一些人是这几月来积攒下来的熟客人。更有一些,是为了面子而来。秋实瞧着进来的达官显贵,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井危跟赵遮而来的。因为最近街上都传,她是井危的人……秋实笑脸相迎,点头迎几个人进门,大大方方的介绍店里的情况,然后叫秋菊领着他们去后院稍做休息。门口宣号子的小家丁大声吼,“刘公子,黄金五十,金佛一尊。”
“张老板,白银一百,红枣马一匹。”
“周老爷,碧螺春一箱,丝绸两匹。”
“李大人家的大公子,玉佛两尊,石像两座,马车一辆。”
所有人都在惊呼,这来的人可都是名头不小的。楼上楼下的大小宾客老板,都伸长了脖子往下面瞧,有的只是送了东西,更有一些人亲自到场。本不算热闹的胭脂店竟然一下子热闹起来,满满当当的塞了许多人。秋实看的高兴,心里欢喜。她今日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裙,淡妆淡容,站在门口瞧着所有人。大大方方,尊贵高雅,即使样貌平平,却叫人不得不多看上两眼。背地里有人偷偷的议论,“这姑娘了不得,听说是井公子的人。”
“是啊,可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从今日到场的这群人看,估计她与井公子的关系不一般。”
“显然我们是来对,不管今日是否能瞧见井公子,就是找了那小白姑娘以后这生意上也不用发愁了。”
“就是就是……”闻声秋实扫了一眼,淡定的收回目光,转身招待宾客往里面走。里面早准备了足够的桌椅跟房间,也备足了酒菜。为了这一天,她早准备了好几天。想成功,多铺路。这脚下的路,就是井危。井危没来,赵遮也没露面,但是二姑娘来了。跟在她身边的还有田媚。田媚今日特意戴了面纱,手持团扇,故意大半稳重而又不显眼。二姑娘一进门,外面宣号子的小厮大声唱和,“井二姑娘,黄金五百两,首饰一箱,丝绸五匹,金冠驴子一头……”顿了顿,喝起来,“田将军……田小姐,黄金五百两,首饰一箱,丝绸五匹,玉脚蹬子一对儿……”嗡的一下。秋实的脑袋都要炸了。这火气没来由的蹿起来。驴子的死,这个仇也是不共戴天的。她抿着薄唇,望着二姑娘脸上若隐若现的得意,压抑心中的怒火。驴子的死不管是谁做的,这笔账她暂时都算在了井家人的身上,尤其眼前这哥几次给她土吃的井二姑娘。二姑娘走过来,不跟秋实说话反而回头跟田媚调笑,“你啊,就送一稀奇古怪的东西,那驴子再好,也只是驴子,你还配了玉脚蹬子,反正是要踩在脚下的,送的再好又如何?”
言外之意,那小白地位再高,也是她给的面子,不然随时扔在地上踩。在她看来,秋实就是驴子,是脚蹬子。秋实笑了起来,当做听不懂的哦了一声,主动上去说,“二姑娘、田小姐,真是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能见到两位贵客捧场,小店蓬荜生辉,一定生意红火。”
二姑娘站着不动,当做没看到她,眼珠子在屋子里来回的瞧,最后轻轻拧了把眉头说,“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风水也是极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偏偏经常出状况。我听说上一个店家,就因为这里死了人,觉得晦气,才关了门的。哦,对了,也做的是胭脂的店哦!”
秋实心里的刀子早磨的锋利了,若非现在这里人多,她早巴掌拍上去打到她爹娘不认识,但她面如依旧,温和谦逊,“二姑娘说笑了,这做生意讲就的是诚心,我也不相信风水那些。更何况,如今二姑娘都来捧个场了,我相信我的店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跟在二姑娘身后的田媚,低声笑起来,“还是小白会说话。说起来,你我也算是认识,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同我说呢?好在准备东西也来得及,不然真是错过了呢。今日可忙?”
秋实点点头,“田小姐有心了,今日我这里实在有些忙。”
“也是,你去忙吧,咱们随便走走就进去了。”
田媚娇。声娇气,似弱不禁风,走路也双腿发虚。二姑娘回头瞧她,哼了一声说,“我哥叫我来也没叫你来,你为何非要跟着?身体不好就回去,非要喝那些苦涩的汤药,也没瞧见你有什么变化。”
田媚低头不吭声,只是一双脚在二姑娘身后跟的紧。二姑娘说话刻薄,不留情面,她早习惯了。更主要,今日非要来,是因为能瞧见井危。可不知道井危到底什么时候能过来。前几日听说‘小白是井危的人’这番话,已经叫她抓心挠肺了睡不好觉,这两三日井家人就要大京都城了,脸上一点变化没有,身体却不如从前,几件事加起来,实在闹心的厉害。她以为能跟井危说上话也会好一些,可不知道要等多久。看了二姑娘的后脑勺,田媚隐在白沙下的表情不是很好,她语气淡淡的,勉强敷衍了一句,“二姑娘,我没事。”
“哼,懒得管你。”
二姑娘一行人往里面走,进了后院不见了影子,这里方才围起来看热闹的人才想起来说话。“哎,看见了吗,那可是二姑娘啊,上次出事之后就没出来过。现在看来是没事了。”
“这丫头,刻薄的厉害,也是人家小白大度不跟她一般见识。”
“就是,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早晚出事。不过,哎,井家二姑娘都来了,是不是那传言就真的了?小白姑娘真的跟井公子……”几个人纷纷互相使眼色之后谁都没吭声了,但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幕强者,嘴巴上骂骂咧咧,背地里死命巴结,还不是为了那点银子嘛!井家名声再臭,也都不敢得罪。小白听了不动声色,继续端着笑容出门招呼来客。这会子,坐在对门酒楼上的几个人,纷纷把目光收了回来。首位的贵公子,一席象牙白长衫,腕袖上镶着金丝碧石双结扣子,胸口上挂了一只西洋的物件,穗子随着窗子吹来的风一摆一摆。真是一尊富贵满脸尊荣,荣宠一身。此人面容清秀,丹凤眼,高挺的鼻子凉薄的唇。他呵呵笑起来,给自己倒了茶水。他抬头,瞧着正对面的井危,直言问,“那小白可是你的什么人?”
井危微微垂眸,在他发问的同时挑眉看了他一眼,面上淡淡,心里冰寒,语气上更是没见多尊重。“殿下,您这样问,叫我如何回答?”
气氛一度尴尬。井危是出了名的冷脸阎王,眼前的贵公子更是身份尊崇,在内在外不讲情面。如今几个有身份的,从王侯将相到皇亲国戚,每个都要看一看这个贵公子的脸色,就是不情愿也不会说出半个不字,可偏偏身份最低的商贾家的大公子不给他脸面,真真是不要命了。短暂的安静,一旁的赵遮出面打圆场,“小皇子殿下,这个人我熟。您问错人了。那小白是我胭脂店下的一个小老板,店里的胭脂都是我家……”小皇子谢居安轻抿了薄唇,看也不看赵遮,指头在桌子上轻轻磕了一下,打断赵遮的话,继续问井危,“你认识那姑娘?”
所有人都惊住了。这气氛,有些不太对。天下人都知道,井危是太子那一派的人,如今井危家里势力也如日中天,听说太子已经在朝中给他谋了一个不小的职位。士农工商,商贾处在最底层,可偏偏他井危不买账。又因为,深受太子器重,自幼教学的老师又在朝中当差,这地位也实在是有些不太寻常。这个从小跟太子不对付的小皇子,自然也成了井危眼中的威胁。两个人每次见面,不是冷脸就是默不作声,如今一个主动挑拨,一个冷面嘲讽,实在是……有一种撕破脸要打架的意思。赵遮知道自己在这一行人当中说不上话,可井危这老小子关键时刻也不知道变通,他实在着急,见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不怕死的又要说话。不想,对门的胭脂店出事了。‘咣当’一声巨响,惊的所有人同时回头看了过去。秋实正站在门口的位置上,身上被洒了满是乱七八糟颜色的胭脂粉,地上都是摔碎的胭脂盒子。站在她对面石阶下的人是个穿锦服的小伙子。小伙子粗声粗气,不客气指着秋实的脸大吼,“臭表子,你卖给我家的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