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又有人说,“这件事必须给个交代,咱们玫瑰香坊赵老板家的胭脂可是出了名的好,这十几年来没出过任何问题,不能因为你一家出事就连累了别人,小白姑娘,你可要说清楚啊!”
“小白姑娘,我觉得这件事可大可小,你不能站着不吭声,刚才人也打了,疑问也说了,可人家小伙子也说的没错,你不能仗着自己财大气粗的就不给人家说话的机会。”
“小白姑娘,还是好好想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看热闹的人不少,但是真正想帮着秋实说话的人可没几个。尤其在二姑娘站出来说完刚才那一番阴阳怪气的话之后,更是许多人已经选择了自己的战队,巴不得看着秋实在这里摔跟头。秋实一眼扫过所有人,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面前站着的小伙子身上。方才她力气大,把人家的半张脸都拍肿了起来。但火气也出了,现在也是时候好好找找原因。可到底究竟如何证明她自己的清白?地上的胭脂盒子的确是玫瑰香坊家的东西,这在场的只要是瞧见过的都能证明。小伙子也拿了单据出来,自己家秋菊也说了的确认识他。表面上都正常。于是,她弯下腰身,指头上轻轻沾了一点胭脂粉,轻轻碾压,胭脂水粉变成了粉末,随风吹散。这外表上看着的确没问题,可留在皮肤上的就有问题了。胭脂不上色,皮肤火烧一样难受,然后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红色的疹子来,不痛不痒,可是随风一吹,这疹子就开始变大。她仔细闻胭脂,味道没变化,颜色成色跟成分也都对,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在秋实检查胭脂的时候,人群里也有同行出面主动检验。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这是玫瑰香坊家的东西没错,可怎么看着这么不对劲呢?”
“是啊,这就奇怪了。哎,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啊?”
“我看着是没问题,但这里面到底用了什么材料谁知道呢?我看,除了赵老板没人能说明了。可我们也是同行,不说点什么也实在说不过去,如果真是玫瑰香坊家的胭脂有问题,这……我们还合作吗?”
“哎,这件事可大可小啊!真出事了,我们的生意也完了,那赵老板的名声也坏了。哎,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你们就瞎担心,人家小白姑娘都不着急呢,真出事也轮不到咱们头上。没准就是她自己的问题呢?听说,她之前的胭脂有毒药。哎,不知道真的假的?”
“啊,真有这事?”
几个人一议论,就有人偷听,不过眨眼功夫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了。二姑娘也听到了。她怪笑一声,“毒药?说的没错。此前小白姑娘在我家,可还曾下毒给我呢,只是碍于我人无能,找不到她下毒的证据,后来也是看在我哥哥的面子,才不同她计较。可谁知道,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竟然把主意打到我赵哥哥家的头上去了,真不知道这丫头想做什么。”
全场哗然。小白下毒。胭脂也有毒。人家二姑娘都证明了。小伙子听了一脸恍然,“我就说你个贱人使坏不安好心,你说,你做什么在胭脂里面下毒,你是不是……你,你想一家独大啊,你要坏了赵老板的名声啊,你太坏了,你个贱人,我,我……我打你……”叮!小伙子扔出去的胭脂盒子被什么东西弹了回来,正正好落在他的脑袋上,咣的一下,小伙子被打昏了。在左右人都以为这出手的人是秋实的时候,纷纷惊讶的望着站在秋实跟前的井危。二姑娘吃惊,“哥哥,你?”
田媚立刻从人群里面走出来,蒙着面纱的脸也掩盖不住此时的兴奋。之前一直当透明人,此时站在了人群中央,仰头翘首望着井危,甜甜的叫他,“表哥,你来了,在路上耽误了吗,我等了你许久的呢?”
可能人太多,可能井危也真的没听到。他瞧也没瞧田媚,只扇子慢慢展开了,在身前轻轻摆动,“无妨,只是见不得有人随便扔东西。你们继续!”
井危端着冰块脸,往边上站了站。二姑娘气的不行,“哥哥,你还帮着外人说话呢,这件事关系到赵哥哥家的名声。真要是她下毒,应该乱棍驱逐。不然,这么下去任由她猖狂,下一个坏的可就是别人家的招牌了。赵哥哥何其无辜呢?这么好的胭脂都成了毒药,谁家的命还不是命了?”
赵遮呵呵一笑,声音调皮的从井危身后传过来。“可我的银子都已经拿到了。此时暂时与我无关。”
嗯?什么情况?所有人都是一脸懵。二姑娘气的歪了鼻子,“赵哥哥,这胭脂里面有毒药,怎么就同你无关了?”
赵遮耸肩,“你也说了,是胭脂里面被下了毒药,可没说是我家的胭脂有问题,我介意什么?”
二姑娘都要急的哭了,跺脚哼了一声,“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秋实点点头,表示认识二姑娘以来,也就这么一句话说的在理。“也的确,二姑娘还算有自知之明。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也开始我的自证了。不过,我现在缺少一样东西,不知道……”她深深吸口气,在混合着所有香气的味道里,准确的嗅到了一种十分不同的香味来。那就是只在少许尊贵身份的人身上才会出现的香气——龙潭香。她转身,望见了不知道何时已经在里面靠近柜台坐着的那个贵公子身上。可她的目光只在那个人的脸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最后,只注意着他身上佩着的白脂玉雕镂空香囊上。镂空的香囊外面拴着金色碎石坠子,叮叮当当,声音清脆。她绕过二姑娘,越过赵遮,路过井危,径直朝着那人跟前走。“这位公子,可否借用您身上的东西一用?”
顿了顿,又说,“我只用少许一些,之后会照价赔偿。”
谢居安捏着茶盏,修长手指在茶盏上轻轻点了点,目光上下一扫,点了点头,“好,不知是什么?”
“您的香囊。”
“……”那人没有应声,只是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拴着的香囊。他心里诧异,但面上却挂着和蔼的笑容,“姑娘是如何知道我这里挂着的是香囊?”
秋实轻轻的说,“实不相瞒,祖上几代传下来的技巧,但凡事跟香气沾上点关联的,我们的嗅觉都会变的很灵敏,千里之外也能判断出是什么材料。您身上的香囊大为珍贵,实属罕见,用料纯粹,熏烤精细,是个不错的引子。”
引子,在香料里面是最纯净的中间材料,可以调和很多不同种类的花香。这种东西不多,通常只在皇家宫里出现。哪怕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秋实还是不卑不亢,大大方方。“公子,如果为难,只当是小女不知礼数,先道一声对不住了。”
谢居安欣赏一般的望着她,而后大笑起来,爽朗的一点头,顺手就摘了下来,“拿去。”
知道谢居安身份的所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吃惊的倒抽口气。这可是与太子殿下实力相当也最是亲民的小皇子谢居安啊!他腰间的香囊盒子价值连城,据说是皇家祖传的东西,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个敢要,一个敢给。这……所有人眼珠子都要跳出来。秋实依旧镇定,手法娴熟,只用朱钗撬开了里面编制好的香囊,揭开金色花边娟狮刺绣,指甲轻轻一挑,浓重的香气瞬间就飘散出来。距离近的都是脸色大变,微微发怔。秋实轻手蹑脚,捏了地上胭脂起来,手法快速繁琐,白葱手指似在半空中编了个繁复的花纹。外行人都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只觉得甚是精妙。赵遮却是惊奇的一双眼睛都睁大了。他当说书先生一样解说,“这,这可是失传了十几年的手法,这样的手法绝妙啊,可保胭脂成分混合精细,香气均衡,侵染完全,可以省去很多繁复的工序,难怪她能调制出那么精细的胭脂。哎呀,哎呀,自叹不如,姑娘,好手法,好手法……”没多久,她手里小小的胭脂盒子变了颜色,越累越多,然后就是往地上轻轻一扔。哗!胭脂散开了,由多变少,有红变白,最后成了黄色……瞬间,胭脂的味道也散了,粉末飞扬。跟着,胭脂粉末似生了翅膀,一点一点汇集。最后,交汇成河,分流成了两条线。其中一条是白色,另外一条是黑色。秋实轻轻吐了口气,指着二姑娘,一脸凝重,“二姑娘,你之前污蔑我给你下毒,你家哥哥已经证明我是无辜,你却依旧死咬住不放,如今又在众人跟前诬陷我。我实在不懂你为何如此这样恶毒。如今,你又要如何说?这胭脂里的毒药,你为何下了这么多?你是想毒死全京都城的人吗?”
哗!雷暴一样,众人惊讶大叫。二姑娘眼珠子立起来,“小白,你休要血口喷人,你如何说是我下毒,方才装神弄鬼,就是要诬陷我吗?你说我诬陷你,你又有什么证据?青天白日,你竟然出口伤人。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为何这般对我?”
赵遮一双眉头都隆起来,没脸看二姑娘,只是一双眼珠子在井危脸上来回转。井危虽也没看明白方才秋实那一般作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瞧着赵遮那反应也明白了缘由。这毒药,的的确确就是眼前不争气的妹妹所为。他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竟站着没动。二姑娘急红了眼睛,“小白,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可你不能诬陷于我,你不给我说清楚,我今日就是到死也不能叫你继续在京都城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