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定亲宴开始了。一大早上,秋实安排人每个院子的人进去准备,等时辰一到,炮竹声响,丫鬟进门,帮助夫人小姐换上规定的衣服,妆容师傅进去涂贴花,妆容也是规定好的统一样式。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刚刚好。又在一声铜锣声示意下,所有人一起走出院子,按照先后顺手顺着回廊分为两边往前院走。因为是男女分开的宴请,男人们已经早早到场,女眷们与男人们隔开一条小河,最后在小河后面的花园上等候。这里已经支开了花亭,早搭建好的竹楼里面也放了桌子。按照身份的不同,地位的不同,先后入场。秋实站在凳子上,手里挥着自制的小旗子,望着领路的丫鬟一个个的进场。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堵住了后面的去路,但因为能在前边挡路的也自然是比后面的人身份高贵,所有人都是满脸不高兴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眼看时间就要到了,这群人仍堵在中间不走动。更有人动起手来,双方打成了一团。“你家那个老男人不就是个五品的小官,芝麻绿豆的官职,还敢趴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了?”
“呸,你说什么话,我家祖上就是御医,你算什么东西,还不是从乡下爬上来的土鳖,刚才我已经忍让你,你三番五次踩我的裙子是为何居心,动手的你,骂人的也是你,怎么着,你如今升的快我们就要忍受你得骂了?我们家也不是好惹的。”
好好的宴请,平常互相点头互相礼貌微笑,但是背地里不知道要如何攀比。就像张大人家一样,过来住个两三日,家里的宝贝都要拿出来供在这里的屋子里当摆设。大家都不想掉了自己的身价,伸长了脖子互相显摆。平常暗中较劲,现在到了关键时刻都看彼此不顺眼,点火就着也是常有。但能在这个环节上大打出手互相谩骂的人真的不多。秋实到底忍不住过去要看看清楚。可身边赵遮的一个主事的老嬷嬷小声提醒她,“小白姑娘,到了这里,可不是咱们能说话的了,你的任务是看着她们的妆容跟衣服,进场的事情会有人来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秋实了然的点点头,但看人不进来,待会耽误了正常的时辰,也会耽误她的后续准备。现在只是看节目,待会就是正是的观礼环节,妆容是必须要换的。现在都站在这里不动,前边却依旧进行,那不是耽误了别人吗?秋实低头想了一下,“嬷嬷,如果我们不管,井家人也不来管,这会怎么样?”
嬷嬷摇摇头,“不清楚。不过……井家人都不管,说明今日的事情也不是很重要,任由她们闹,事后怪罪起来也是那些人家跟井家的矛盾,犯不着扯上我们。小白姑娘,还是照料好前边的女眷比较要紧。”
前边进去了有一百多人,应该到了三品女眷之前。所以,后面的都是一些小官家的女眷了。嬷嬷如此说,是告诉小白,不重要的人不用放在眼里。这里阶层比较固定,上去的就不会下来,下来的也上不去。所以互相挤兑,都想往上爬。也正是这群官宦女眷非要到井府来拥挤的主要原因。因为能跟井府打上交道就能跟太子攀上关系。今日能见到太子身边的妃嫔,也就能在后宫中找一个位置。都是环环相扣,都是利益往来。秋实觉得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后面的人自己不争气,非要闹的难看,何必淌浑水非要找这个不痛快。但是闹起来也的确叫人看着不顺眼。于是,她回头挥了挥手,就有丫鬟走过来。“小白姑娘。”
秋实说,“带上围布,你们去通知那边闹起来的夫人小姐一声,就说前边已经开始,耽误了正事可就去不了下一场。如果还想闹,就把她们圈起来闹,谁敢出了圈子,我直接去那边太子妃跟前告状。”
说完,秋实就扔了围布在地上,“去办,尽快!”
把这群闹事的圈起来,爱怎么闹怎么闹。表面上一片祥和太平,圈起来的人就是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也跟她没关系。如此一来,后面的人也纷纷上前来,坐在了前边一点的位置上。能距离太子妃近一些,没人把心思放在看节目上,都在想方设法的接近太子妃。其中就有一个夫人拉着自己家小女儿托了关系坐在了太子妃的身边。秋实也没阻拦,只淡淡的看过去。太子妃与后面的人隔开了一条帷幔,看不真切她的样子,人家皇族中人,直接从东宫来,能及时赶到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如今有人进去,自然是不太高兴。那两人才坐进去就听太子妃在里面生气的低呵,“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入了,我这个太子妃还什么了不得的位置吗?你们的女儿长得好,与我什么关系,如今太子还没所出,皇上那边纳妃又与我什么关系,都出去,出去,滚出去!”
秋实不了解皇族中的那些事儿那些人,但听这太子妃的说话方式该是个没脑子的。她也没时间多在这里停留,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出来。该准备下一场的入场服饰跟妆容了,她带着人在后院检查胭脂水粉。这时候就瞧见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花坛那边走动。是个小太监。秋实呵斥了一声,“是谁家的,这时候在这里做什么?”
那小太监吓了一跳,转身看过来,瞧见了秋实身上的衣服,哦了一声,“是支客啊,我当是谁呢,如今的支客这么年轻了?也是本事。我家小公主在这边玩,可人……公主说到处看看,我没追的上,所以在附近找找。”
皇帝身边儿子众多,估计自己都没能记住名字,但是公主很少,其中最得宠的当属现在才八岁的小公主了。听说跟太子关系不错,该是跟太子妃一同过来的。秋实点点头,回头叫上两个人跟小太监一起去找。“周围转转吧,屋子都上了锁,该是进不去的,但这里比较大,树林也多,就是怕走错了路,你们跟着公公进去找找。”
小太监笑了笑,客气的说了一声就领着丫鬟去了院子深处。秋实望着那三人走远了才继续去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胭脂没什么问题,首饰也都齐全,她分配放好,最后在上面撒了药粉,确保香氛不会散的太快,也确保不会有人随便乱走,算是作了一种记号。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可上头那边竟然还没有来人。丫鬟就好奇的唠叨,“每次这样的宴请都很准时的,就算节目多了演不完也要停下来,毕竟是定亲呀,讲究的就是时辰了,这……怕是要来不及了。”
定亲不似成亲那般从早上就开始进行各种反复拜礼,所以定亲就显得不是那么庄重。但到了规定的时辰也要听中间人介绍做说辞,双方要交换八字跟定亲信物的。如果女方不想提前露面,大可派亲人来承接。男方更可以换做身边的表亲兄弟来做。可不管是谁,都该准时进行才对。现在看时辰,是已经错过了。秋实觉得不太对。“去前边看看。”
两人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了前边不远处的嚎叫,很是凄惨,听的秋实也是心头一揪。“啊,我的公主啊,公主啊……来人啊,来人啊……御医呢……”秋实一怔,公主她?所有人紧张的望着不敢上去伸手帮忙。可小孩子从水里面捞出来,人已经不行了。小太监哭的趴在地上,“公主,公主啊……”太子妃一身叮叮当当山响,从远处一路跑过来,身上掉落的朱钗等配饰摔在地上。她不顾身上的金丝锦服,跪趴在泥地上,捧着公主的小圆脸,“妗辞,你醒醒啊,你醒醒,听话……人呢,来人啊,人呢,都是死人吗,如果公主出了事,我叫你们这里所有的人全家陪葬,来人……”一声呼和,这才叫醒了所有站在这里发生受惊吓的所有人,纷纷拥挤上去想要帮忙。“太子妃,我会做简单的医术,我是李家的夫人。”
“太子妃,我是周家的小女儿,我会医术。”
“太子妃,我是唐家的小儿子,我会医术。”
所有人跪在地上想要帮忙。可太子妃只抱着公主大哭不止,满脸是泪,“一群饭桶,我要御医,御医……”秋实左右看了看,这里人不少,大概上百人,外面不远处还有丫鬟家奴,会简单救急的人该是不少,但是想真正来帮忙的人却没几个。救好了那是几辈子的荣幸,会升官加爵,会一下子翻身。可如果救不好,就会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互相都在使眼色想办法,却没一个敢上去伸手接这个随时都能掉脑袋的活儿。可人不能不救。这是井府后院,距离前院就是骑快马也要半个时辰,就不要说中间还隔开了一条小河,泛舟也要一会儿时间。所以,想等御医过来怕是来不及了。秋实从前只会杀人,但救人也会。只是……她也在想,自己是否淌浑水,该不该提早跟皇家人扯上关系。这是皇族的小女儿,是皇帝跟太子最喜欢的小姑娘。跟秋家当年出事时是秋实差不多的年龄。当年的秋实是否也这样无助?当年的秋家父母是否也这样伤心?秋实是真的无法放下所有恩怨就这样不计前嫌的过去救人。但是。但是……秋实提了口气,还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