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实摇头,酒过三旬也没上头,人始终还是清醒。“听说过,但是不太了解,我家之前跟秋家有过生意来往,后来秋家出事,我爹也没来过京都城了,怎么了?”
“嗯……我好想秋季的那个小姐姐啊,她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那时候出事,我还是个小不点,但我有印象的,她一来我家,就牵着我的手给我好吃的。我始终以为,秋家都是好人的。可我哥哥总说,秋家人是坏蛋,要害死我们,是叛党,你相信吗?”
相信个屁!秋实在心底骂了井危无数次,然后放下筷子说,“好人坏人不能一概而论。那你说你哥哥不喜欢田媚,如今还不反抗的跟家长演这出戏,伤害了田媚也耍弄了人家的感情,你哥哥是好人还是坏人?”
井叶吃惊的咬着筷子,盯着秋实看了许久,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姐姐,你刚才说的好有道理,我都惊住了。不过,你误会我哥哥了,其实我哥哥一直都不同意跟田姐姐成亲的,只是一开始还反抗来着,后来太子出现也反抗不成了。但是你看啊,今天我哥哥都没来,这不就是反抗吗?我觉得我哥哥做的够好了。之前还亲自跟田媚退婚的,可我爹爹不答应。反正,哎……都是为了什么前途,你说我家这么多银子花不完,还说什么前途,吃饱穿暖的不就成了?”
井叶小小的脑袋,可里面装着大大的智慧。能这样豁达通透在井家这种环境下也实在难得。不似二姑娘那般胡闹嚣张,聪明也没耍心机,叫秋实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坐着的是自己死敌家的女儿。但一码归于一码,她的仇恨跟井叶也没关系,不妨碍两个人成为好姐妹。在原主的记忆里,的确有井叶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年龄太小,记住的也不多,只有一个不多的片段,她小小的,胖胖的,跟在秋实身后追赶,井家里欢迎秋实的从始至终好像也只有井叶一个人。秋实说,“井叶,以后我们做朋友吧,你可以当我是你姐姐,更可以当我是……你喜欢的那个秋实姐姐。”
井叶楞了一下,嘿嘿乐了,“谢谢姐姐。如果秋实姐姐还活着,肯定也跟你一般大了,那明年就能跟我哥哥成亲做我的嫂嫂了。哎……”井叶低头伤心了会儿,抱着酒坛子睡着了。秋实叫秋菊喊来了丫鬟把井叶送回去,她则在院子里坐着看天色。京都城都说四季如春,但其实也有微妙的四季变化。深秋之后就是初冬,但树上的还会结果子,还会开花长绿叶子。现在叶子还没开始换新的,依旧嫩绿,看的人一阵阵欣喜。秋实觉得既然在井府住着了,也不能空着手回去。满院子的稀有花草,不摘一些实在对不起这里多好东西。什么木槿草,春盛花,桃僵的枝条,就是极地严寒山上的灵草也有不少。她也不贪心,都撸走了以后怕没的用,于是就在最里面挑选了一些看上去比较新鲜的摘了去。等她回屋子,收货了整整一篮筐。秋菊看的十分担心,帮忙整理的时候低声问秋实,“小姐,这,没事吗,听说井府的花草可值钱了,咱们铲了这么多,回头井府的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秋实笑了,“发现就发现呗,我又不是斩草除根,我不摘走了也会在冬日来之后凋零,来年还会长出来,你不用担心。你去那边把那些罐子给我,我做点灵草水给井叶送过去。她气色不大好,该是常年睡不好的缘故,这能补气补血,是个好东西,回头给你留一些。”
秋菊嘻嘻笑起来,自从跟了秋实,这脸上皮肤都好了不少,如今还能喝上这么好的补药,整颗心都高兴的飞起来。主仆二人忙到后半夜,才把这些花草收拾停当。早上,天蒙蒙亮,井叶就来了。井叶是一直睡眠不足,但人看起来还算精神。秋实给了灵草水给她,叫她每天喝上一小口,半个月后睡眠就会好转。井叶宝贝一样藏在怀里,拉着秋实要去胭脂店看看。这时候,外面来人了。十几个人抬着大红箱子,来的都是宫里的人。领头的是个有品阶的公公,到了这里先问了秋实的名字,然后才叫人把东西都送进来。那宫人一脸肃然,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一腔公鸭嗓子调的老高,唱歌一样一通吼叫。“黄金一千两,夜明珠两颗,灵草三百珠,山参五箱,河海珍珠两箱,金丝绸两匹,琼江醇酿两坛,西洋酒水三箱。新院子一间。马车两辆……”秋实听的倒抽口气,盯着箱子里金光闪闪的东西看的眼花缭乱。其实她以前当刺客那会儿就攒了不少的好东西,足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可跟现在的东西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待那公公唱和完了,交给秋实一本小册子,又叫人拿了红印泥出来叫她描上印记,这才说话,“小白姑娘,杂家是皇后身边的人,这东西都是皇上皇后赏赐下来的,太子殿下也添置了一下进来。但是皇后说,担心路上被什么人给克扣了、偷拿了,就叫杂家跟随送过来。您瞧瞧,可是齐全了?”
秋实哪里敢说不齐全,就是那一箱子的黄金都足以叫她高兴好几日了。但秋实还是装作很镇定的说,“齐全了的,多谢公公大人了。”
“哎,什么大人,杂家就是个跑腿的。这啊,多亏了小白姑娘,不然皇后可要伤心了。公主是皇后这些年的心头肉,您啊,做了大好事。昨日太子妃殿下回去说了这事儿,咱们都听的神神呼呼的,可……瞧我这破嘴。不说旁的了,这东西现在已经全都送到了这里,那姑娘可忙?杂家赶回去给皇后娘娘复命。”
秋实被井叶拉着在地上跪拜送别,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井叶才尖叫着吼出声音来。“姐姐,这可好了,以后有院子了,我看看住在哪里,以后我去你家住也有地方了。”
井叶拿走了小册子,前后翻找,在最后一页看到了院子的位置,低声念叨着,“巴旭街九户。我们家在岭头三户,哎呀,不远不远,我瞧瞧哈……”秋实笑笑,看着井叶高兴的样子,这心里却是有些沉甸甸的。得到封赏,这以后怕是有些不好行动。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易容面皮,深深吸口气。好在她是两个身份。但她又担心自己跟井危走的太近了,以后会成为下一个公主。所以,她要加快脚步才行。井叶不知道看到了,高兴的在原地转圈。“姐姐,姐姐,你就住在那边的巷子,据我家可近了呢。只隔开一条巷子的,来回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是啊,那院子空了许久,要收拾一段日子呢。这上头写了,一切开销都算在皇后那边。嘿嘿,你最近就住在我家。啊,千万不能推辞,哈哈哈,我太高兴了。”
秋实勉强笑笑,望着井叶的高兴劲头,心里始终放不下。住在井府怕是不安全。但,还是住下了。晚上的时候,井府的人陆续回来了。但是,井危的父亲被留在了东宫。说是照顾井家老爷,帮助筹备井危高升官位四品的喜酒。其实,只是将井危的父亲扣留下来当做人质。公主出事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可因为田将军失势,井府在太子那边失去了勾扯的重心,太子对井危不放心,利用他的父亲做诱饵罢了。井危如今就真正成了太子身边的木偶,他的父亲就是那一条拴着木偶的绳子。秋实在心里翻白眼,啐了口芬芳,“井危活该,你骨头再硬,也还不是为了官位。呸!”
秋实这边在心里大骂井危,那边井危就过来了。显然,井危的脸色不是太好。井危径直走过来,看也不看秋实坐在了凳子上。之前夜里两个人交手,井危的脖子上被她的指甲抓了一条血痕,现在还没消肿。秋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用自己做的药膏盖住了,但其实在药膏背后是已经肿胀不成样子的一条伤口,就趴在她的手腕上。井危瞧她一眼,听着语气淡淡的,可这字里行间都透着怒气,“太子说我深夜不归,在酒楼与姑娘厮混,闹的满城风雨,抓坏了我的脖子。”
秋实差点没人忍住笑出来。井危叹息又说,“田媚直接因为这件事退了婚,我们从此再无缘分。呵……倒是有意思。”
秋实呵呵笑起来,“那你到我这来做什么,还不去找你那老相好的道歉去?别回头再被抓了脖子说也说不清。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先去找田媚比较好,不然以后怎么找媳妇。你如今也只是个四品,人家田媚的哥哥可是神武大将军,手握重兵。啧啧,你得高攀啊!”
井危挑眉看了她一眼,抿了抿薄唇,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这火气不知道怎么就消了,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儿。“公主与太子殿下是同母所出,都在皇后身边长大。皇上当年一直以为皇后背后做了手脚,但经过多方验证公主的确是他的女儿,呵……自此之后,整个天下人都知道公主多重要,老来得女,当做是掌中的宝贝。你救了她,以后有的你荣华富贵。只是……”话音一顿,井危满脸嘲讽,眯着眼睛侧隐隐的低声继续说,“你可知道,当年公主出生之后一直生病,皇上整日做噩梦,梦见当年秋家叛乱一事,甚至掘开了秋家的祖坟,秋家老爷子的头骨就挂在后花园的一处祠堂里,从此噩梦消失了,公主也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