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秋实的手就没在井危的身上移开过。用毒他免疫,动手又怕打伤了他,这死不要脸的还总把脸伸过来主动讨打。气的秋实最后无奈,一爪子抓了他手腕上的肉就是一捏,使劲用力就破了皮。井危疼的倒抽口气,嘶……一声竟然望着她呵呵笑起来,“小白,打也打了,还有什么不信?我井危这辈子没做亏心事,你要是觉得我砍了你伯父的头是真,你现在就把我一刀砍了,如何?我说过,秋家人现在都安全,为何不信?谢居安那老小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为何信他不信我?我告诉你,我,嗝……”酒劲上来了井危的脸色也变了,红扑扑的好像桃子。秋实看的竟然愣神。近在咫尺,呼吸纠缠,叫人有些细微的不自在。井危呵呵一笑,脑袋一歪,枕在她肩头上,按住秋实挣扎的手,“别闹,很累。周家老板要撤股,李家要提成,白家要去上头告我。呵……都说井家风光,谁知道背后多少不如意?宫里每年上供的东西都要比去年翻倍,指明要西贡的琉璃盏。那东西天下无双,早被打碎了,非要一样的,最后我送了两年的军中俸禄跟粮草才勉强点头。哎,不容易……”井危睡着了,呼吸声都带着沉重的酒的味道。秋实侧目望着他,心里像被人放了一把火,又像被人点了一盏灯,然后泼洒了一盆冰水。百味杂陈。方苦忽然在外面低声说话,“公子,到家了。”
秋实推了一下井危没叫醒,只好把人放下来叫他躺好,然后撩开帘子对方苦说,“他睡着了,叫他睡吧,等睡醒了再回家也不迟,我自己走回去。”
方苦皱了皱眉头,回头望着秋实背影,又好奇撩开帘子看马车里面,忽然呵呵一笑,嘀咕了一句,“公子也有手段找女孩子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井危就酒醒了,他呆呆望着马车顶,回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借着酒劲又做了什么蠢事。无奈的揉自己的脸,连续叹气好几声才起来下了马车。疼的手腕上的抓痕叫他有些无奈,“竟然下得去手”。方苦走上去拱手禀报,“公子,小白姑娘自己走着回去的,告诉我等您睡醒了再进去也不迟。”
井危背着手低头盯着地面愣了会儿神,然后呵呵一笑,“知道了,里面是什么情况?”
“刚才管家出来找您,我顺便问了问。二姑娘人没大事,就是怕会留疤痕,这段时间总挨打,老夫人担心以后会影响什么,于是想去找吴叔过来仔细瞧瞧,可您没回来,老夫人也做不了主就暂时这么着呢。二姑娘哭的伤心,也被老夫人骂了一通,现在吃了药睡下了。就是……”方苦私下里看着院子里走动的家奴,凑上去低声告诉井危,“老爷去了春香楼,那边的一个姑娘好像怀有身孕了,想送些东西过去,现在已经去了小白的胭脂店,具体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嗯……那大概的意思是把人接出来做小。老夫人没什么意见,二夫人跟三夫人倒是哭闹不止,吵着要分家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像越是大户人家人口越多,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更多。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爹是个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任何没底线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一想到两个夫人大哭大闹的样子就浑身难受,于是脚步一收,摇了一下扇子,转身往回走,着急的说,“不回去了,就说我临时有急事,叫吴叔过来便是,剩下的事情等我忙完了再商议。”
方苦连连点头,回头交代手下人去办,自己则跟上井危又从井府出来了。早上同几个同僚跟生意上的人吃了酒,之后去了赵遮那边躲清闲,又跟小白吵的不可开交,现在忽然觉得没事可做了。于是,他一抬步,又去了小白的胭脂店。秋实跟赵遮谈好了接下来三年里的合作意向,分成跟互相提供的胭脂数量。她快速写好了协议,互相盖上红戳,签字画押,这新的合作就开始了。赵遮笑呵呵的看着手里的协议,一双眼睛都是光亮,好像两个金算盘在啪啪的打。“小白,你这边给我提供每个月的十五盒胭脂,我反过来给你提供我玫瑰香坊的四十盒胭脂,看着不划算,可其实我觉得我还是赚了。”
这倒是,秋实的胭脂如何好他这内行人比谁都清楚。秋实笑起来,“赵老板给我提供作坊我也感激不尽了。尝尝这个,我最近才研制的,里面可是放了胭脂的!”
赵遮新奇的盯着茶盏,里面飘着茶叶,味道也是茶香无二,怎么就放了胭脂?他先是浅浅的抿了一口,味道入口,清新微甜,又有一种干果的香,可跟茶叶的香混搭一点不突兀,甚至还觉得这味道醇正,异常喜欢。“这,这……”秋实解释,“我之前在赵老板的家里偷偷摘了一些杏花,拿回来后一直都用汝妃泡着,这味道非但不散反而更重。你也知道,做了胭脂后味道都会变淡,水分也增多,所以才需要那么多程序加工提炼,但我这个就不用了,排除了水分不说也把里面的味道沉淀了下来。我心思着,只做胭脂有点浪费,因为那日口馋,就突发奇想做了一些糕点,不小心撒了一些到茶盏里,喝起来味道还不错,于是就留存出来一些做了茶香薰。如果赵老板喜欢,我待会备着,你带回去慢慢品尝。”
赵遮哈哈大笑,高兴的直搓手,“好说好说,哎呀,总是白拿小白姑娘的东西实在是不好意思,呵呵……”赵遮是个十足的商人,哪里会不好意思,相反一脸占了便宜之后十分高兴的样子,笑的嘴丫子都要裂到耳根子上去了。这边两人正高兴,外面家里的掌柜小跑着进了来。“白老板,外头有个人说是井老爷,要见您。我问什么事情,只说要买胭脂,可我都把咱家里最好的拿出来了,那老爷还是不满意,非说咱们给的都是低廉的残次品。现在闹起来了,身边还有一个怀孕的小姑娘,实在是难看,要不您过去看看?”
秋实一听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之前是井危来闹,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瘟神,又来一个老的,还叫不叫人好好过日子了?秋实立刻变了脸色,“低呵了一声欺人太甚。”
赵遮被秋实的脸色吓的蹦起来,“我的姑奶奶,可要消消火啊!”
秋实走过去不看来人,对着门口齐腰大骂的井老爷子就是一声呵厉,“井老爷,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为老不尊?咱们这里敞开门做生意,讲的是信用跟公平,向来不会弄虚作假,你为何一开口就污蔑我家的胭脂是廉价品?”
店掌柜也是机灵,立刻上去把店里最好的胭脂拿过来给秋实看,“白老板,就是这个了,这的确是咱们这里最好的了,就是外面的包匣都是琉璃打造,您亲手做的,我记得的。这一盒要五十两,可井老爷非说这东西是残次品,随手就给扔到地上,您看啊,这边都给摔坏了。”
秋实也是心疼的不行,这琉璃的材质特别不好找,还是之前赵遮送礼的东西,因为没经过打磨,她就顺手雕了花走了凹槽,胭脂也是最好的手工,甚至放了她这边稀有的彼岸花草进去,竟然被人这样糟蹋。秋实哼了一声,“井老爷,您这么不信任我的胭脂店,又何必在我这里买东西。既然走进了我的店面,就该认真对待,如今您没有任何证据随便造谣,我只能猜测您是故意找茬,不想叫我好好开店了。”
井老爷这几日都宿醉在春香楼,今日更是很早也喝了口,得知最喜爱的女人怀有身孕,立刻要赎人出来,自然先去挑选一些好东西。但是来这里也是女人要求,他才不会主动给小白捧场做生意。要说他故意找茬也不为过。可井老爷岂能承认。他呵呵一笑,摇晃脑袋醉醺醺的吼了一通,“我说你这是骗人,你又能奈我何。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我说这有问题谁能说个不?我要这里最好的,你哪个破东西给我,又如何解释?”
真是没意料到,堂堂一家之主的井老爷竟然也会这样无赖,这哪里像个做过大生意见过大世面的老长辈?秋实轻蔑呵了一声,“井老爷,您喝醉了,也别耍酒疯到我这里,如果非要计较,我还要你跟我说说你是如何证明我的胭脂是脸颊的东西,甚至砸坏了我的琉璃匣。井老爷,我敬重您是我长辈,可也要公事公办,今日你给我道歉赔偿,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秋实可不觉得给一个井老爷留面子自己在京都城就混不下去了,尤其现在当家的还是井危。同时她也总算明白,为何年迈的井家老祖宗会掌管家里好几十年,在自己最不行的时候才把家产给井老爷打理,但他也不过打理了几年时间就迫于井家老祖宗的压力交出了实权给井危。这人竟然是个十足的草包。这么大年纪还去青,楼,小娃娃都要生了,他……哎,秋实气的一戳手指,骂起来,“老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