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地上烂摊子的时候,秋实就坐在门口旁边的凳子上发呆。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像一场惊魂未定的梦境,到了天黑还是没能回过神来。井危临走之前告诉她,“我走之后照顾好自己,别与我家人正面闹起来就是,我父亲那人通俗来讲是个草包,大事做不出来,小事做不好,坏事倒是做了不少,但也都是小打小闹,你别生气。我要出去几日,留个人在你身边总归是安全,别委屈了自己。尤其在井府。”
猛然的那么一下,她的心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戳了,又痛又痒的不是滋味。刚才有人来送消息,那几乎掌柜已经回去准备了,保准三日内都送到她的新院子里,后面陆陆续续送了不少,都被秋实打发随便塞到了后院的厨房。其实,秋家的丢失的传家宝具体有当年多少她也不清楚。每一年为了给上头供奉,家中爷爷跟大伯父常年外出一段时间出去寻找,后来认识了总是在外面跑西洋生意的生意人,联系了不少稀罕物件送进来,这才在朝内有了现在经常见的琉璃跟水晶和颜色稀少的宝石。只是因为秋家出事以后这样大的生意往来变少,战乱也多,与那边的生意沟通变的特别稀少,如今也没了从前那些宝贝可见。只是没想到,井老爷这么一闹,反而叫她得到了这些。井危是故意的,可为什么呢?想证明她之前无意之间说的那番话吗,井危只是想证明他家没有拿走秋家的东西?可这些才哪到哪啊,没准剩下的大部分都在井家也说不定。那个姑娘倒是安全了,只是以后的命运又该如何?她无法确定,更不知道如何帮助,只想着,找个机会去看一看,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秋实叹一声,这才从凳子上站起来。夜里的风起了,四下凉意也跟着重了几分。她缩了缩肩头,好奇看着身边木头一样的男子田药,不仔细瞧还以为是那个整日冷冰冰的方苦,“你家主子刚才可说去哪里了?”
田药拱手说,“回姑娘,主子说外出谈生意,带上了赵公子一起,大概要三四天才能回来,担心您这边被人欺负,所以留下我照顾姑娘。”
这话不用仔细琢磨就知道是唬人的。直到现在秋家人她也没能联系上,之前还在城里活动的一些人如今也都销声匿迹了,井危把曹坤交给了太子以后这条线就好像彻底断开了一样的没了任何踪迹。井危这个时候外出,肯定是为了秋家人的事情到处奔波。不管他究竟何为,现在对井危对秋家做的一切其实也未必是坏事。但秋实并不会感激他分毫。眼下,她只希望能尽早联系上父亲。前两日她已经放出消息,暗中叫人寻找父亲下落,可那边始终无人回应,不知道是否出了什么乱子。井危正巧不在,她多给了她自自由活动的时间。新院子还没修缮好,她依旧要在井危家住上一段时间。今日与经老天子起了冲突,这个家怕是住进去了也不得安宁。虽然说是井老爷子惹事在先,可她打掉了人家牙齿在后,怕是今日回去后井家人会给她难堪。秋实不是怕事的人,只是不想叫自己在京都城更显眼。于是,秋实叫店里的人去准备马车把秋菊跟杜春香接回来住几日,三个女人挤在一个房间也还过得去,住几天再搬去新院子住就好了,犯不着在井府闹心。可这接人的人出去已经许久,如今半夜也没见回来,秋实有些忧心。最终,秋实自己决定去井府看看怎么回事。天药要跟着,被秋实呵斥留下来,自己脚步不停一个人冲去了井府。远远地,她就看见了不寻常。往日井府门口有人看守,就算正门紧闭,旁门也是开着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来往的丫鬟下人众多,总能看出热闹。今日井府大门紧闭,门口堆放她的一些包裹,还有之前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大箱子小箱子都在这里放着,摆放倒是整齐。秋实走过去,左右没看见自己家的小厮,更没看见秋菊跟杜春香,好奇要去敲门。这时候,旁边角门里走出来的小丫头悄悄的跑了上来,“小白姑娘,我是三小姐身边的丫鬟,三小姐叫我送口信给您。”
秋实点点头,望着那丫鬟的一脸害怕,总觉事情有些不太对。“三小姐说,秋菊没找见,姑姑人怕是快不行了,你来了也带不走,您家的小厮已经被送回去了,人死不了,嗯……三小姐说她现在也自身难保,只能帮到小白姐姐这里,叫姐姐别生气,以后她会找机会求您原谅。小白姑娘,话就这么多,那我先回去。”
秋实不为难她,点点头叫她先走。看着她关上木门,脚步声渐渐远去,自己才抬手敲门。秋菊被关起来了,是生死是不知道,杜春香怕是被打的不轻,她怕身份败露不说更怕的杜春香那个傻子胡说八道,小厮一个跑腿的也打,井家人这是被气昏了头。但冤有头债有主,她既然能伸手打一个老爷的牙齿,就不怕被报复,可为什么这么大一个井府偏偏喜欢为难一些手下人,有本事不跟她较量?秋实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咚咚咚!”
敲门声响彻整个长街,沉闷的轰鸣好像雷动,只在安静的街巷上涌动,里面的人像是哑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咚咚咚!”
秋实冲里面大叫,“井老爷,您的仇家是我,打您的是我,犯不着跟我身边的人置气,您想找点平衡找我便是,我现在人就在这里,你开门叫我进去,是打是骂,我们当面较量。身为井家当家,您这样做,真看不出哪里像个大户人家的样子,您最好……谁?”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井危留下的那个田药。田药冲上来,拱手低声禀告,“小白姑娘,还是回店里看看吧,怕是出事了。”
“怎么回事?”
秋实眉头一皱,心提到了喉咙口。“您叫我留在店里我便留下来,前后帮忙检查,可我发现后院被人泼洒了黑油,我带清理的时候前院已经着起来了。我实在是……小白姑娘,我骑马来的,我不会功夫,没追上那个人,顺着墙壁跑了。哎,小白姑娘?”
黑暗的夜空下,秋实就像是夜里的魔鬼,转眼的功夫消失在黑夜之中。一阵风的功夫,人已经一步几丈开外的到了胭脂店门口。大火冲天,撒了黑油之后只要一点火星子,这大火能烧上好几天。这整个店的心血,里面所有的胭脂都在火光之中。跳动的火光,好像白日里的上百个拥挤的日光,熏的人头皮都跟着皱了起来。冲天的火舌,无情吞噬她的一切。秋实的一颗心也被这大火给燃尽了。被店里的人抢出来的东西少之又少,只有混合了泥土的胭脂被可怜兮兮的扔到泥灰里。三五个小厮跟打工的伙计狼狈趴在地上,都是一脸惊慌死里逃生的惊慌模样。秋实镇定却是一张脸苍白。她随便从地上提了一个人起来,“说说当时的情况?”
那人惊魂未定,盯着秋实看了半晌才看清楚是谁,陡然一声大哭起来,“啊,老板,您可回来了。您前脚才走,这边就出事了,我们才抢回来一点就来不及了,还好没死人。是你怎么回事啊?老板,白老板?咱们这是得罪了谁啊。幸好哪个叫田药小伙子帮忙,要不咱们都没发现啊,白老板?啊?人呢?”
得罪谁?当您世界上,她还能得罪谁呢?井老爷子,狠啊!上一次害的秋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四处流浪。如今她又被这个老东西害的身边人生死不明,胭脂店被烧。好,好,好。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秋实提了腰间的短刀,再一次折身回到井府大门前的时候,伸出去就是一脚,整个大门被掀翻在地上,浓烟四起,巨响滔天。秋实踏着清冷的脚步,三两下进了前院正堂。井老爷子正在这里喝茶。猛然听到声音,秋实已经到了跟前。“你,你做什么?来人……”秋实目不斜视,目露凶光,匕首指着他鼻子,“我的人呢?”
“你的什么人,你个狐狸精,我今日放过你,是看在井危的面子上,你别以为你小小年纪就可以在京都城只手遮天,我老东西再老,想弄你还是很容易。”
井老爷气的一张胖脸的肉都在颤抖,“来人,给我抓了。这个狐狸精还赶来府上闹事,我看是活腻歪了。本来三夫人求情叫我算了,把你的东西都扔到门口我也不打算追究,你反而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求死,就不要怪我不当你这姑娘是个人看了。今日我就把你给办了,以处后患。等井危那小子回来以后只看见一个尸首也是没了办法,我看还能谁来救你。”
井老爷子的一声呼哈下,外面七八个家丁冲上来要把秋实捆上。秋实振臂一挥,赶上来的两个家丁被她当做布片一样掀翻出去,甩手刀子就到了井老爷的跟前,“想杀我也也容易,但我这人命硬啊,死不得。放了我的人,或许我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井老爷一脸怒气,这么大岁数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威胁,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可忽然明白过什么一样的吃惊大叫,“什么东西?你休要血口你喷人,我堂堂一家之主,为何要扣你的丫鬟?要扣也是扣了你个狐狸精。啊,呵呵,我看,你在外面得罪人太多了,仇家绑了你的丫鬟找我来作甚?你放开我!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找死!”
秋实低呵,刀子直逼井老爷的脖子就是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