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觉得方才的话过于严肃了,宋伯涛又缓了语气道:“你也快三十岁了,古人都说三十成家立业,唯唯也正是好年华,这事儿该办还是趁早办了吧。”
之前倒是知道宋伯涛这次肯定会帮自己说话,但没想到宋伯涛竟然直接提到了两人的婚事,宋唯一满面晕红:“爸您说什么呢……”这事儿虽然众人都心照不宣,可从未正经提到明面上说过,宋伯涛知道女儿这会儿心里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便没有理会她,只道:“小慕啊,我也算是你的长辈,这种事免不了要帮你操持的,你看定在什么日子合适?”
十多岁开始慢慢接过慕家的担子,从成年之后还从未有人真敢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慕以臻面上客气的笑容早已敛了下去,闻言只沉声道:“我说目前不考虑这件事,并不是玩笑。”
宋伯涛面色一沉,宋唯一的小动作也是一僵,下意识的看向男人。慕以臻却像是并未感觉到她的目光,只看着宋伯涛道:“还有,我对唯一只有兄妹之情,您如果想帮她找一门好亲事,我倒可以帮着打听打听。”
这句话他对宋唯一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可以往没有明确拒绝,对方许总觉得他是开玩笑,那为了以后清净,不妨这次全说明白了。这句话一出口,宋家父女两人脸色均是不太好看,宋伯涛还好说,宋唯一的笑容则是直接僵在了脸上,一时好不尴尬。“哎呀先吃饭,这种事以后再说。”
最后还是宋伯涛先打破了沉默,他一脸笑容端起酒杯道:“这感情一事嘛,有时候自己陷得太深可能反而看不清楚,还是要局外人点拨才是啊。”
他的意思是慕以臻对宋唯一是有情的,只是两人关系太深走得太近反而不会往那边想,可宋唯一这会儿满心妒火根本听岔了意思,反而觉得父亲是在帮那个姓阮的说话。什么“陷得太深看不清楚”,那她就来“点拨”一下,看看慕哥哥对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感情!要说平时宋唯一也不会这么莽撞冲动,偏偏今天她先是念及慕以臻从未主动找过她,又在商场碰见阮青柠心里憋了气,这会儿几乎是被慕以臻当场拒绝,心中自然妒火大盛,理智更是被烧得一点不剩。看宋伯涛没有要在这个话题上僵持下去的意思,慕以臻便也不再坚持,端起酒杯跟人碰了仰头一饮而尽,是个“多谢您好意”的赔罪的意思。宋唯一看自家父亲这样更是不忿,心底仅存的那点指望也被两个人这一杯酒压了回去,她竭力挤出一个笑脸,故作不经意的问:“慕哥哥拒绝的这么干脆,怕不是心有所属了吧?”
她说着又去看宋伯涛,寻常聊天似的打趣道:“我还不知道慕哥哥真会有喜欢的人呢,他从小就冷冰冰的。”
宋伯涛干笑了一下,还未接口就听宋唯一继续道:“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啊?她比我好很多吗?”
“唯唯,”宋伯涛有些不悦的打断她,想把话题转开,“给小慕倒酒。”
慕以臻的语气非常笃定,他们现在识趣不问还能留下一丝希望,可如果真把话全说开了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将人抓在手心里,绝对不允许在自己网中游了这么久的一尾鱼临了了反而“逃脱”!宋唯一却根本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她现在满心都被妒火和对父亲的失望挤满了,闻言虽然乖乖起身倒酒,口中却依然未停:“说起来,上次我在别墅遇到的那位阮小姐长得不错呢……慕哥哥喜欢的不会是那位阮小姐吧?”
不是要“点拨”一下么,那她就说的清清楚楚,让慕以臻非做出来决定不可!在宋唯一想来,别说她与那姓阮的身份家世的差别,就算单看在宋伯涛这个长辈在旁边看着的份上,慕以臻总不会把话说的太绝。她不用慕以臻现在就说喜欢自己,只要他说一声对阮青柠没有感情就足够了。宋唯一满眼期盼的看着慕以臻,后者却只是在她问话时神色微动,之后便一言不发。可以说他是没将阮青柠放在心上,但更有可能的解释是,他默认了这句话。“唯一!”
宋伯涛的声音让宋唯一惊回神来,这才发现慕以臻的红酒杯已经被她倒得几乎满溢出来,惊得“啊”了一声下意识的想收回手,可她心中大半都是方才的问题,手上动作不免就迟钝了些,那满溢的红酒杯又是上重下轻,轻轻一蹭就朝一旁倒下去。“小心!”
慕以臻自然看到了朝自己翻倒过来的红酒杯,可惜思维总是比身体动作快许多倍,等他站起身来,衬衣前襟已经洒了满满的红酒。醇香的味道铺天盖地的往上涌,慕以臻的脸色先黑后白,竭力不去看素白衬衣上暗红的酒渍,却无法忽略皮肤上黏腻的感觉。果然他这几天该去庙里拜拜吧,先是牛奶再是泪水再是红酒,他是冲撞了水神?“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慕哥哥你没事吧?”
宋唯一匆忙拿了手帕去帮慕以臻擦衣服,她是知道慕以臻的洁癖的,若是因为这种事让对方讨厌了她,那她才是没处哭去呢。前两次是儿子和妹妹他只能忍了,如今他可用不着继续忍下去,慕以臻直接避开宋唯一的手帕,对着宋伯涛微躬了下身子:“多谢您的招待,恕我今天无法奉陪了。”
他说完便转身要走,宋唯一维持着方才手被拨开的样子站在原处,脸色苍白难看,像是被抽了魂一样。到底是自家女儿,就算方才做的那些事让他不太满意,但幸好没有造成最严重的后果,宋伯涛还是不忍心,干咳了一声喊住慕以臻:“小慕啊,你这黏黏腻腻的多难受。唯唯你今天不是帮小慕买了衬衣么,刚好让他换一下。”
后一句是对宋唯一说的,后者心中一动,慌忙点头:“啊对,慕哥哥你稍等换了衣服再走吧?”
她说话间还有些小心翼翼,仿佛被人欺负了一样,看的宋伯涛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心疼。而宋伯涛都开了口,慕以臻也不好置之不理,何况这会儿再去商场也不现实,身上这种感觉让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忍到家,闻言最终还是顿住了步子:“那就麻烦了。”
得了他的首肯,宋唯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匆匆就要往楼上跑去拿衣服,还是被宋伯涛拦了一下:“让小慕顺便冲个澡再换上干净衣服。”
慕以臻暗自嗤笑一声,就是这样,寻常父亲哪有让未婚男子与自家女儿独处一室的,偏偏这多少年来宋伯涛给他们“创造”了不知多少次这样的机会。宋唯一自然再愿意不过慕以臻去他房间,可惜后者并没有这个意思,宋伯涛察言观色,赶在慕以臻色变之前补了一句:“就在你隔壁的客房吧,你领小慕过去。”
到底是闯了祸,宋唯一就算失望也不能就这么表现出来,只能干笑着在前面引路:“跟我来吧。”
出于对宋伯涛父女的不信任,以及省的对方曲解自己的意思,就算两家世交已久,就算宋唯一隔几天就要去一趟他的别墅,他来宋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且来了最多是在主人的陪同下在客厅坐着或者去后面小花园逛逛,还真是不太熟悉二楼的房间布局。不过宋唯一也不敢为此就耍滑头把人带进自己房间里去,若是一般男人也就罢了,进了她的房间两人同处一室,她投怀送抱不怕对方能拒绝得了。可惜对方是慕以臻。尤其是现在因为洁癖脸色不佳的慕以臻,她不确定自己真扑上去的话对方会不会避什么污秽一样避开自己。目前她是没有勇气再承受一遍打击了。“就是这间,”短短一路宋唯一做了几遍心理建设,最终还是将人引到了客房前,“慕哥哥你先清理一下,我稍后把衣服拿给你。”
“不用。”
慕以臻直接打破了她“借着送衣服的间隙做点什么”的幻想,冷冰冰的道:“直接把衣服拿给我吧。”
没了宋伯涛在旁看着,男人甚至连声音中那一丝尊敬都撤了去,只剩下让人心凉的冰冷。知道是因为自己先触到了别人的底线,宋唯一倒是没什么气恼,不敢违抗却到底还是难掩心中酸涩,匆匆去拿了衣服塞进慕以臻手中便掩着脸回到了自己房间。关门的声音震天响,慕以臻却仿佛没听到一般,自顾进了那客房,大致将身上擦了一下就换上了那件暮蓝色的衬衣。楼下宋伯涛自然也听到了自家女儿摔门的声音,强忍着不满与心焦将慕以臻送走,这才上了楼敲门:“唯唯?还在生气么?给爸爸开开门。”
隔着厚重的红木门他根本听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想象出自家女儿伏案痛哭的样子,虽说不满她在慕以臻面前的表现,可还是担心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