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买了一份四块钱的学生饭，里面有两个素菜和一个荤菜，加上汤汤水水的，也吃了一碗饭。在2017年的那个年代，偏远的小镇上，物价都很低，买三天的感冒药也才五块钱。唯一上涨快的，就是那一块五的肉包。摸摸口袋里的钱，冷橙往水果摊走去。“老板，称一下。”

刚好三十块钱，里面有十三个。走进奶茶店，要了一杯烧仙草，她很少喝奶茶，一年喝一次两次的。后来，这学期和顾兮，谢菲亚的关系稍微好点以后，她们倒是隔几天请她喝香飘飘。她觉得好喝，却不愿意多喝。“多少钱啊？老板。”

“五块。”

老板把烧仙草放在她的面前，继续炸土豆饼去了。拿着她的烧仙草，连着奶茶店的wifi，下载着咒怨。看简介，好像挺好看的。严牧发的消息已经是在二十五分钟之前了，冷橙咧咧嘴，把这事给忘了。“严牧，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去吃饭了，没看手机。”

刚发过去，那边就回了消息，“不用太抱歉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看起来可不是那种人。”

那种故意不回消息的人，更何况，他们还是朋友。冷橙被愉悦了，“那是当然了，我在外面蹭网下电影，等会回去看。”

“什么电影？”

“咒怨，嘿嘿。”

冷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少女心了呢？“呃……”严牧有点失语，“还喜欢别的吗？”

“有啊，比如山村老尸，僵尸道长，灵幻先生，贞子……”“还有印度的，看了好多关于蛇之类的电影。”

“蛇？你看过哪些？”

严牧想到以前和周随去抓的那些玩意儿，可惜北方比较少。“最深刻的就是有个女的被抛下了蛇窟，但是没死和蛇生下了一个孩子。后来和她恋爱的男孩扯下了她的帽子，我的天哪，头发全是蛇，给我吓得一身鸡皮疙瘩。”

说着，冷橙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那种恐惧，让她激灵了一下。其实她最怕蛇了，但是又挺喜欢看。“这样啊，我等会也去看看，叫什么？”

“呃……忘记了……”太久了，好几年前的事了，是碟片放的。“没事，我去找一下就行。”

严牧专注着发消息，一点也没发现后面出现的周随。“好哟。你看看有没有别的，给我说一下。”

“嗯，好，冷橙，放学再聊，我有点事。”

周随眯着眼挂在严牧的背上，捏着细嗓子在重复严牧微信上说的话。他想， 他得把周随打服了才行。“好。”

每次冷橙都不得不感叹，还是泰国，日本，韩国的恐怖片好看啊！其实美国的也还行，可是总不习惯看美国片。演技和电影的质量是很好，可是还是觉得亚洲人看起来好看些。冷橙不习惯的是那种和中国人完全不一样的面孔。至于中国的……不提也罢。网速有点差，把三部咒怨下载好之后，就快响铃了。她提着草莓，去了高三三班。“姐，你出来一下。”

她表姐秦心染正和几个闺蜜聚在一起，研究着新买的指甲油，虽然不能染彩色的，但是透明的看着也很好啊。她吹着新上的透明色指甲油，走到了自己妹妹面前，“阿橙，怎么了？”

把草莓递给她，冷橙瞅瞅她的手指甲，真好看。手也挺好看，还嫩。“昨天你不是说要吃草莓嘛，给你买了点。”

秦心染睁大眼睛似乎很意外，“谢谢妹妹，我的妹妹怎么这么好啊。”

她们俩的关系一直不错，冷橙有时候会给她买吃的，就像这次买草莓一样。她妈妈对她不是很好，冷橙十分理解那种心情，所以在能对她好的时候，她都想对她好。“阿橙，今晚还去我家吗？”

秦心染拿出一个草莓，也没洗，就往嘴里塞。“不去了，今晚我回家，过段时间再去。”

“我先走了，要上课了。”

“嗯，好，拜拜。”

秦心染也回了教室。她把草莓拿进教室，放在她闺蜜的面前，一起分了。“这草莓真大个，真甜。”

“嗯，真的很甜，心染，我觉得你妹妹对你真好。”

金悦拿了两个，吹了一下就吃了。“嗯，我妹妹确实挺好的，我对她都没这么好。”

秦心染知道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对她很好，她也很喜欢这个妹妹。冷橙打量着自己的手，手指粗，短，皮肤黑，也不直，除了没什么残疾，所有缺点都有。“表姐也从小做饭洗碗，怎么手还那么嫩呢？”

她想不明白，又想到了堂姐的手，也是又细又直又嫩，她也干活啊，她妈妈从小也不喜欢她，怎么她们的手比她还嫩呢？她们只有少量的细茧，她的手以前茧都厚厚的，特别是掌心上边，每隔两天，就会起一小块硬茧。手指甲边缘的肉更不用说，全是硬茧，每次都能抠下来一块。“难道，我的手天生容易起茧？”

她不知道的是，堂姐和表姐的妈妈虽然对她们不好，但是也只是有时候骂骂。堂姐的妈妈不喜欢她，不想给她买好吃的，不想出钱给她读书，却没有让她总是干活。表姐秦心染也是一样，虽然在家做饭洗碗，也只是做饭洗碗，她可以几天不扫地，她妈妈很多时候不会骂她，她也不用下地去干活，不用去扳玉米，不用切一大盆红薯喂猪。不用……更不会上山去拔黄豆，折高粱。三个姐妹各有各的苦处，但是，在前面十几年的人生中，她是最苦的。冷橙接了点水，把兜里留下来的三个草莓洗洗吃了。爸妈都舍不得吃这些东西的吧！毕竟这么贵，以后可得多给他们买点。零用钱，也得更省一些才行啊。每次花了钱，冷橙的心里都有一种罪恶感，她想，为什么她不能赶紧挣钱呢？控制不住花，花了又后悔，怎么有她这种人？谢菲亚回教室的时候，看到冷橙站在窗户旁边，呆呆地看着楼下，那一瞬间，她好像觉得有点看不清她。“冷橙，给。”

她扔了一个橙子过去，那是她男朋友买的，拿了两个想和顾兮分的，刚才鬼使神差地就给她了。“呀……”冷橙没接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谢谢菲亚。”

凑到谢菲亚的面前，相当豪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个的座位上，问她“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嗯，还有几天，你怎么知道？”

“那天听你和顾兮说的。”

她把橙子一片片剥开，分了一半给谢菲亚。“我得想想送你个什么礼物。”

谢菲亚笑了，“行了，我不用礼物，我和我男朋友一起过。”

“咦？不出去聚聚吗？”

有点不符合她的风格。“经常聚，烦了，我还是和我男朋友一起单独过。”

她拿起橙子，起身离开。“不用给我买，真要买的话，低于5000的礼物我可不要。”

冷橙愣了。五千啊……那确实没办法呢。随后又笑了，像个二傻子。她这么说，是真的不想她为她破费吧！谢菲亚要是知道她的脑补……不定怎么笑呢。下午体育课的时候，有寥寥几个人回了教室。其中，冯劲松和他女朋友尹丝丝也回了教室。冷橙原本在安静地看小说，突然，从后面飞了一个水杯砸在讲台上，给她吓一跳。她回头看见冯劲松和尹丝丝吵起来了。“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给我看？”

冯劲松怒吼。“发什么疯啊，我都说了我没干什么。”

尹丝丝也吼回去。“没干什么？那你告诉我，和你聊天的那个人是谁？那个男的是谁？”

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都不知道其他教室的人有没有听见。“朋友朋友，一个朋友，我能干什么，我不就和别人说了几句话嘛。”

尹丝丝平时就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哪怕被吼了，最多的还是只能委屈。冯劲松踹开面前的椅子，走到讲台上，指着尹丝丝吼，“你最好赶紧把他给我删了。”

除了冷橙，班上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子，她们也只能嘴上劝劝，让他们好好说话。他们是情侣，外人也不能多说什么。“我不会删的。”

尹丝丝红着眼，拒绝了冯劲松。这下子彻底惹怒了这个混混，他捡起地上先前扔的保温杯，就往尹丝丝砸了过去。丝毫没有留情，用尽全力砸在了尹丝丝的头上。这一下，把冷橙和另外两个女生吓坏了。特别是冷橙，她一下子蹦起来，往尹丝丝走去。看到她的头都被砸红了，她也有点生气，“你说话就说话，你怎么可以这么打人？太过分了吧。”

“关你什么事，你给我滚。”

冯劲松吼着，冷橙没多说，给尹丝丝看了一下额头，起了一个包。尹丝丝委屈地眼泪直流，但是在听到冯劲松让冷橙滚的时候，她推开冷橙的手，说，“我没事，你别管我了。”

“可是他都打你了，你看你都起包了。”

“没事，真的没事，你走吧。”

她直接趴在桌子上，没有再理冷橙。冯劲松也出了教室，不知道去了哪里。冷橙回到座位，看到另外两个女同学虽然也很震惊，但是从始至终，她们都没有离开过座位。冷橙看到她们的反应，再想到刚才的事情，突然，有点后悔。她和尹丝丝关系并没有多好，只是一个班的同学，平时也能说说话，但是也仅限于相当普通的同学情。刚才她会去护着尹丝丝的脑袋，跟冯劲松对峙，不过是因为她觉得那样做是错的，不该那么暴力对待一个人，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女朋友。她从来都是一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哪怕……但是有些时候她会后悔，因为她觉得她多管闲事了。她懊恼地捶了自己一下，真是有病啊。这件事，当做一个小插曲过去了。等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吵架的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你侬我侬了。冷橙皱着眉头看了他们好几眼，觉得相当不可思议，这就是所谓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再想起冯劲松的作风，她再次觉得先前是脑子长瘤了。甩甩头，打开微信，看着李翟和严牧的微信界面，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开了严牧的微信。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温柔的李翟，她觉得他很远，就是那种……应该是很不真实的感觉。哪怕，她确实很想找他聊天。“严牧，你在吗？”

严牧……好像也很好。严牧原本在捣鼓着卡上的钱，他的爸妈离婚了，除了打他骂他不愿意给他花钱。还是爷爷奶奶拆迁留下的一大笔钱。一部分给了他，一部分存起来了。所以，哪怕这些年他都是一个人生活，也从来没有缺过钱。在他们离婚两年后，陆陆续续又再婚了，那时候，严牧也才四岁，跟着自己的爷爷奶奶一起长大。他们再婚之后生的孩子最大的也十三岁了，为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他已经快完全被放弃了，唯一维系他们关系的，大概就是那到二十岁之前的抚养费。如今，他们竟然有了要把那些钱全部要回去的打算……呵，真是太可笑了……他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做到什么无耻的地步。把最后一笔钱安稳放好之后，微信特别提示音响起。他立马转微信界面，果然是小金毛狮王。“小金毛狮王，我在呢！”

严牧发的是语音，等他反应过来撤回的时候，冷橙已经听见了……她气得发过去一个踹飞的动画表情，又不解气地发了一个破口大骂的表情，让严牧连连道歉。“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以后我改，叫阿橙。”

一句话就让冷橙消了气，她原本也没生气，她就是故意骗他，可是严牧说的话，还是让她更高兴。“嘿嘿，那就叫阿橙吧。”

严牧那好听的声音叫她阿橙一定很好听吧！“嗯，阿橙。”

严牧叫了，嗓音婉转低沉，让冷橙听了好几遍。“阿橙？”

半天没回消息，严牧又发了一句。冷橙有点不好意思，还好他没看见。“在呢，刚才有点事。”

“阿橙，我教你功课，教你做题，好吗？”

“ ？？？”

“你不是成绩不太好嘛，我教你。”

“可是你不是学理科的吗？”

上次， 她明明看见他发给她的那张试卷旁边，有两张打分的化学和物理试卷。“嗯，是学的理科，文科我也会。”

“我记得你读高三来着？你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你……”冷橙结巴地问:“你不好好复习啊？”

“哦，我保送。”

………………冷橙把桌子上历史练习册习题拍了一页发过去，“你看看这个，然后把答案给我看看。”

“你会做多少？怎么判断我做的是对是错？”

这话一出，让冷橙相当扎心……“我百度搜搜……”说得相当没有底气。“好，能打视频吗？为了证明我真的会。”

冷橙没多话，直接打了视频。反正自习课老师也不在，想打就打。严牧看到视频通话的请求，眼里都露出笑意。“阿橙，那我就每天教你了？”

“我……我不敢做什么保证，就是不是很自觉……”冷橙说道，她得把她的问题提前告诉他。她确实很差，但是如果有人帮她学，她还是很高兴。“你有什么问题，慢慢的会表露出来的，至于学习，我会督促你，只要你不生气，我就能让你学。”

“你教我我还要生气？那我也太不识好歹了。”

她可不会这么没良心……“那行，现在我们就开始吧，你注意老师啊……不对……”严牧想到了什么，“明天我给你找一套题，你做了之后给我看看你能对多少。嗯……”他沉吟半晌，“然后把正确的题目全部讲解一遍给我听。”

冷橙张张嘴，瞬间觉得头大，“我知道了。”

说了一句严牧就挂电话，他要去给阿橙找习题去了，从高一开始……冷橙没心思再看手机，有人准备教她学习，她也是识好歹的人，她得想想，怎么避开老师获得更多的学习时间。反正老师讲得她全部都听不懂，跟不上了，也没必要再听。不说别的，就冲严牧要从高一的知识给她复习，这就让她足够相信他了。快进六月，燥热的天气让人难耐，一想到要热四个多月，就让人惆怅，南方的热天啊，没有风，像个蒸笼似的。冷橙趁中午，去了手机店，“老板，来个蓝牙耳机。”

“想要什么样的。”

手机店老板放下手中的饭碗，从柜子里拿出了好几款。“哪个好一些？”

“这三款，这个是198的，这个是260的，最后这个是最好的，428。”

老板指出了其中三款。“可以试试吗？”

“可以，我给你拿。”

冷橙试了试，没感觉260和428的差多少，就要了260的。“有黑色的吗？”

“有的。”

老板拿出一个全新的黑色。回到教室，冷橙拿出早上做的便当开始吃午饭，以后她有空就带饭来学校了，既省钱又省时间。“阿橙，我仔细想了一下，你要在教室晚自习，又不能玩手机，这么学习的效率不高，也不方便啊！”

“也没有星期六和星期天，不好弄啊，昨天真是想简单了。”

听到严牧的话，冷橙也沉默了，她昨晚就想到了，只是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做到。如今，还是被打回现实了。“我来想办法吧，你先别头疼。”

冷橙安慰严牧，突然想到一件事，“严牧，给我补习的话，你的学习跟得上吗？”

忘了，要保送，正想收回这句话，严牧没给她机会。“我？”

严牧指了指自己，“我跟得上，我连星期六和星期天不上课都能考前几名，这不算什么。”

“呃……⊙∀⊙！”

说实话，她羡慕了。“好了，我快要午休了，我先挂了。”

“好，去吧。”

挂了电话，严牧想到冷橙的学习，一直愁眉不展。午休是班主任守着，冷橙坐在位置上，踌躇不定，她有点怕。“冷橙，干嘛呢，屁股长疮了？”

向艳从她面前过，去接水。“啊，没有，我就是动动，无聊。”

冷橙把自己的水杯伸到前面，“帮我也接一杯热水呗，谢谢顾兮。”

“行。”

她接过水杯，给冷橙也接满了水。“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座位。冷橙紧张地喝了好几口热水，深呼吸几次，鼓起勇气往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