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宾酒店门前停着一辆警车。迎宾的女子一直盯着警车看，虽然警车没有拉响警报灯，但停在大门前，自然是“来者不善”。肖望坐在副驾驶位上，眯着眼睛打盹儿，李赣解开安全带，手提起来想拍肖望的肩膀，又在半空中停住。“醒醒！”

李赣提到了声音，“到了！”

肖望浑身一震，摇摇头，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李赣，刚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听到有人在敲车窗。一个女子面带微笑，正看着肖望。肖望将车窗按下，问：“有什么事？”

“警察？”

女子有些拘谨，“到这里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是有事，不过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肖望一字一顿的说着，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您好，我是凯宾酒店的工作人员，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正在交谈之际，又有一名女子走过来。肖望这时才注意到眼前这两人的穿着，一身迎宾的衣服，脸上化着淡妆。不过肖望不太明白，这两个人凑上前来是目的是什么。“我们过来自然是有我们的事，也不需要你们帮助，请了。”

后来的那个女子，脸上仍旧带着笑意，“我知道，无论您做什么，我们都会全力协助您的。”

肖望不想在这里做过多的纠缠，板着脸，拉开车门，跟李赣并排站着，“你们是想干嘛？”

两个女子面面相觑，而后齐齐看向肖望，“所以，你们不是来查卫生，也不是来查消防，更不是来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那些字眼实在不好在这里提及。肖望叹了口气，让开一个身位，指着警车上的字样，“这是警察，警车，办案子的！不是什么环保部门，也不是消防部门，更不是扫黄打非！”

两个人干笑两声，退到了酒店大门的两侧，低着头不看肖望。肖望摇摇头，拉着李赣往酒店内走。李赣一边走，一遍笑，“这些人真是，估计是被检查怕了？”

“心里没鬼，怕什么？”

肖望撇撇嘴，“现在的酒店，哎，乱七糟八的，一见穿制服的就怂了，懒得理。”

“说得也是，现在的酒店确实乱，网上老是有浴巾擦马桶，洗脸的毛巾擦地板的新闻，更有的直接就是淫窝，反正确实是乱，也难怪刚才紧张成那个样子，估计是怕了。”

“真要搞突击检查，我估计一大半的酒店都得关门，卫生一直是个大问题，还有……”两个人边走边说，“对了，你跟我过来干什么，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家多休息。”

“嘿，想过来听听梁教授的教诲，真要等明天，我可是等不及了。”

“他能有什么教诲，估计这会儿还在睡觉吧……”“怎么这样说自己的老师，你也是……”“我是实话实说。”

李赣摇摇头，开始叫门。过了约十几秒，门开了，梁教授睁着惺忪的睡眼，看了李赣一眼，而后转身往屋内走，一头倒在床上。“老师……”李赣跟进去，将灯打开，“这都11点了，是不是该起来了？”

“你怎么来了？”

“给你拿文件过来，都是跟案子有关的，你还是起来看看吧，明天就是新闻发布会了，好歹得准备一下吧？”

梁教授在床上一翻身，浑身一哆嗦，“暖气怎么停了？”

“这个，我去问问？”

梁教授摆摆手，“算了，你把东西放桌上，先回去吧。”

“老师……”“怎么？”

梁教授抬起头，看到肖望站在边上，人稍微精神了一点，“哟，肖大刑警，负伤了还有工夫到我这里来？”

“嘿，教授，日上三竿还在睡觉？”

“啊，昨晚多喝了两杯。”

梁教授摇摇头，“脑子晕。”

顿了顿，接着又说：“听说你跟吴越对枪，自己还中了一枪？”

肖望偏着头，吸吸鼻子，“李赣跟你说的？”

“嘿，你们真以为我不去警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梁教授掀着嘴角笑，穿上衣裤，坐在床边，接着说：“把东西拿过来吧。”

李赣将一大摞文件递过去。梁教授接过来，抬头看着两人，“傻站着干嘛，坐啊！”

肖望将身后的椅子拉过来坐下，李赣只能坐在了床边的沙发上。梁教授随意在文件中拿出几页来，看了一会儿，“所以，你们现在是想靠这个莫须有的“Secret”，把蒲秀引出来，指证张开参与抢劫？”

“有这个意思，还有C市的杀人案。”

“你们的证据在哪里？”

梁教授看着李赣，“蒲秀即便是出来指证，也不能说明张开参与了杀人案啊，我看你们是想把张开作为这个“Secret”来处理吧？”

“难道他不是？”

“为什么这个“Secret”不能是蒲秀呢？”

李赣皱着眉，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脑子乱糟糟的，梁教授接着说：“之所以不是蒲秀，那是因为蒲秀除了跟吴越有关系之外，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至于杀人案，她更是不会理会，你们的目的是让蒲秀认为张开是这个“Secret”，也是张开出卖了吴越，从而引出他的罪证，对吧？”

“是这么个意思。”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妥，一来，引出蒲秀是一个概率事件，二来，即便她出来指证，你们也只能认定他的抢劫罪，至于杀人案件，还是牵扯不大，况且现在吴越将所有的罪名顶了下来，我们没办法逼张开的，懂吗？”

李赣点头。梁教授接着说：“你们看吴越的举动，他和张开的关系并不好，这一点是真的，可是8年前他为什么要拉着张开一起去抢劫珠宝店？如果换做是你，会拉着一个跟你关系不好的人去抢劫吗？再有，抢劫事件之后，吴越在逃跑过程中劫持了张开，原本是打算同归于尽的，可是他最后放弃了，目的很可能是想出狱后再寻仇。”

“可是，吴越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在出狱后绑架了张开的女儿张丽，你们想想张丽的身份，她并不是张开的亲生女儿，感情怎么样，我们根本不清楚，但吴越不一样，他认识张开至少16年，张开家的事，他一定比谁都清楚。他绑架了张丽，告诉我们的理由是为了钱，但是他没有拿到钱，却把张丽给放了，最后却选择了杀死张丽。这是件完全矛盾的事，也就是说张丽的死一定与吴越无关，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我们再来看吴越接下来的举动，他还是没有选择与他仇怨最深的张开下手，而是选了薛超。这不符合他当时的心理状态，既然不符合，那么一定是有什么事干扰，或者是影响到了吴越的行动。”

“是因为张丽的死？”

李赣手托着腮，“既然他没有参与杀死张丽，那么张丽的死一定会造成他的一些困扰，比如警方的介入，如果吴越这个时候在对张开下手，那么暴露的可能就很大。”

梁教授笑着，抽烟盒里拿出三根烟，每人一根递过去，“你说的是一点。”

梁教授将烟放到嘴边，右手已经拿出打火机，“还有一点。我们说到这里，有一件事很清楚了，这些案子的出现至少有两个凶手，一个是吴越，另外一个人，我们假设他是嫌疑人X，张丽是案子显然是这个X干的，吴越也很有默契的没有对张开下手，所以，这个X和吴越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我们再回到最初的问题。”

梁教授猛吸一口烟，“吴越8年前放过张开，目的是出狱后亲自动手，但是直到吴越被捕，他也没有对张开下手，那么吴越一定是和这个X之间有着某种协议，那就是吴越暂时不对张开动手。我们再看看眼下的情况，吴越被捕，X还逍遥法外，但吴越没有供出这个X来，而是顶罪的行为，那么吴越一定是寄希望于X能对张开下手，而且吴越对这个X有绝对的信心，否则吴越不可能不揭发X来减轻自己的刑罚，当然，也有可能是两者间的关系达到一种很高的层次，吴越即使被捕，也不会，不愿意主动供出X的存在。”

“接下来，我们已经知道嫌疑人X的存在，那么吴越的被捕一定和这个X没有任何关联，这两者的有着绝对的信任的，我们暂且不说这种信任的来源。这个“Secret”出现了，一个仅仅只有一张纸条的包裹，成功帮助警方抓住了已经被定为杀人凶手的吴越，这简直是奇迹。那么吴越跟这个“Secret”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个“Secret”却对吴越的一举一动十分清楚，那么这个“Secret”是怎么知道吴越的行踪的呢？答案是X。他只能通过X来了解吴越的行动，至于这个X和“Secret”之间是什么关系，尚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知道的是，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很好，或者换个说法，两个人走得很近，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说法，一种是两人关系好，亲近，相互信任，二种是基于一种特定的环境，或者关系牵制，让这两人走得很近，至于相处好坏，不得而知。”

“我……”肖望咽了咽口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会儿X，一会儿吴越，一会儿又是什么Secret，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教授并不理会，眼睛看着李赣，接着说：“就目前来看，按照你们的推论，这个“Secret”是张开，我们先不去解决于这个猜测，或者说结论的对错，就以此往前推，既然张开是“Secret”，那么这个X只能是张开身边的人，这些人中，又以张开家的成员与案子牵扯最多。X不可能是蒲秀，也不可能是与这件案子完全无关的人，这个理由建立在吴越的信任上。”

“X是张开家的某个人。张开家的人包括张一人，何穗，刘纹。我们暂时还不好确定X到底是谁，但无论他是谁，他都会帮助吴越，向张开下手，否则吴越已经将嫌疑人X供出。”

“照您这么说，我们把蒲秀逼出来这件事将会变得毫无意义可言？”

“不，只能说用处实在有限，不过还是可以一试。”

梁教授讲完，对李赣说：“泡杯茶吧。”

李赣起身张罗着茶的事，肖望则是还沉浸在梁教授的分析之中，这里面包含着几乎完美的逻辑，还有犯罪心理分析，以及一个足以容纳下这些大脑。足足五分钟过去，肖望终于回过神来，再看看李赣和梁教授竟然已经开始讨论茶的好坏。肖望感觉有些尴尬，搔搔头，低声问：“您怎么对案子这么了解？”

“其实这些案子并不难，很多地方都是在欲盖弥彰，虽然有一些效果，但效果实在有限，或者说是用力过猛，看着让人觉得处处都是矛盾，但真相却很简单，弯弯绕的游戏玩多了，会把自己也绕进去，至于什么地方有了纰漏，说不定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了。”

“明天的新闻发布会，您打算怎么说？”

李赣问。梁教授呷了一口茶，“还能怎么说，现在赵队长一心盯着这个蒲秀，那我就顺手帮他一下，至于结果怎么样，我就不关心了，那是他的事。”

“要不要说说这个嫌疑人X的存在？”

梁教授摇摇头，“你们没明白赵队长的意思，他现在已经确认张开就是我们口中的“Secret”，还有嫌疑人X，这两重身份，但这是不可能的人，以张开和吴越之间的关系，张开不能成为嫌疑人X。他只能是“Secret”，或者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当然，我更愿意相信前一种，所以，新闻发布会上，我们必须得按照赵队长的意思来，这具有一定的迷惑性，让嫌疑人X觉得没有被发现，让他认为我们的关注点在“Secret”这个人身上，让他以为我们的目的是蒲秀，这样我们就成了主动了。”

“虽然没太听明白，但是我知道怎么做了！”

肖望接话。“怎么做？”

梁教授跟着问。“缄默，静静的看戏。”

肖望笑得很贼。“先养好伤吧，后面或许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对嫌疑人X？”

“可以这么理解。”

梁教授说完，一个默默的抽烟了。李赣则是在一旁整理着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