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初升霞光,真是美得极其惊心动魄。陈皇后跟苏玉并肩站在外廊的石阶前,春红双眸担忧的凝视着苏玉,小声嘀咕着,“实在是拦不住王爷,您也知道,他醒来便是猜到京城发生何事,非要赶着过来。路途中,我已经是尽力劝他歇息调整,却还是让王爷伤到筋骨,请小姐治罪。”
春红这般说着,苏玉只是淡淡笑着,“你费心竭力,我自然是知晓的。”
“小姐,如若不是搬来些石凳,坐着歇歇?”
春红瞥着她的小腹,担忧道。苏玉摇头,这身劲装将小腹倒是藏得起来,不仔细瞧是看不出端倪的。陈皇后有些意外,直到看到苏玉对她微微笑着,才醒悟过来,吩咐贴身宫婢,“快去端来些暖茶,不,让小厨房用红枣等补气血的炖汤来。再搬着藤椅过来,快些……”苏玉福身有些困难,只点点头表示谢意的说,“多谢皇后娘娘。”
“刚刚情急之下,我以您的性命为要挟,您却还能够对我如此关怀,可见是慈悲心怀。”
苏玉夸赞,并不是言语讽刺,而是情真意切。陈皇后回眸看着那扇紧闭的屋门,听不见里面到底传来什么交谈声,可是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能够稳得住,定的下来,缓缓说,“哪里有什么慈悲心怀,只是将这些看淡了吧。说是身份尊贵,可我倒是羡慕起你和王爷来,能够携手并肩,伉俪情深。”
苏玉刚想要开口说,李景丰对她也是不同的,可见陈皇后的眼眸落在自己的腹部,便知道她的遗憾。身为女子,有些是想要洒脱不羁过着此生,不想要被儿女捆绑住手脚,愿意跟山林鸟兽为伴,享受着日月精华,不被世俗烦扰的。而有些,则毕生的愿望是跟所爱之人有儿孙绕膝,过着聒噪琐碎却平凡的日子,想来陈皇后此生的遗憾就是没有跟李景丰抚育子嗣。“娘娘,可否让我诊诊脉?”
苏玉可能是孕期,有些心肠软。那熏香里面的麝香等物是能够让女子不孕的,可她多少还是想看看,有没有其他法子。陈皇后眼眸里闪过些光亮,抬起手腕递过去。苏玉屏息凝神的查探了片刻,又用木系异能唤来周围的灵气,顺着指尖填补到陈皇后已经有些虚空的体内。陈皇后却顿然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的身子都温热起来,却不敢说,是否是心理作用使然。她的根基伤了些,却也并非是没有回天之力。“皇后娘娘尽管放宽心,如今年岁不算是过重,您心中所期盼的事情,想来也并不是全然无望。”
苏玉的一句话,让陈皇后瞬间欣喜,执掌凤印让她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那副做派,可此刻不得不脱口而出的追问道,“你此话当真?”
苏玉点点头,说,“等事情尘埃落定,我自会给皇后娘娘开方调理,到时候辅佐针灸和艾灸等疗效,想来是有希望的。”
此话并没有说的笃定,却也比前路是茫然汪洋,要值得一试。“本宫有些明白,王爷为何会对你情根深种。”
陈皇后心里踏实,跟苏玉自然也亲近了一些。苏玉有些纳闷的看向陈皇后,茫然的表情在她眼里却是有些可爱,“本宫嫁到潜邸时,七王爷还算得上是少年郎,深得先帝宠爱,不知前朝后宫有多少人想要将自家的女子画像递过去,给他瞧瞧。”
“只可惜,七王爷平日只是喜欢跟先帝讨论兵法,跟太傅们辩论,几乎是送来的画卷,都扔到了库房,寻些时日再送回去。”
“那时候,本宫就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够俘获王爷的心思。如今见了你,倒是觉得世间若是没有你的出现,王爷怕是会孤独终老……”此话有些严重,苏玉听着夸赞,都不由得将头垂下去。“王爷不需要温柔贤淑的女子在身边照料,更不需要魅惑邀宠的女子来伺候,他需要的是能够比肩的女子。自信从容,有勇有谋甚至是能够帮到他,帮他在某些事情上作出决断来。”
陈皇后的这双慧眼如炬,说出来的话,也正是李景行心中所想。“本宫虽然猜不到,陛下和七王爷在里面讨论些什么,却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陈皇后眼眸里有着几分担忧的看着苏玉,她这样明眸耀眼的女子,怕是不愿跟任何人来分享夫君。“人生在世,有许多事情是身不由己,若是有朝一日,王爷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怕是,你也不能将他攥得太紧。只要知道他心中有你,且你是最重便好,其余的,还是看开些……”陈皇后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苏玉听得懂,却没有回答。“听闻,你和王爷是有着一子一女,如今腹中又有着子嗣,这东宫的嫡子之位是跑不出的,守着你的孩子照顾他们平安无虞,富贵便在后面。”
陈皇后语重心长的说着,苏玉却忽然轻笑,摇头说,“皇后娘娘对我的担心,自然是明白的。”
“可人与人是不同的,陛下当年登基继位,是有着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着,娘娘的母族身份和陛下需要面对的事情,让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顺着你们的心意。”
“可我跟景行不同,原本,我和他之间是隔着先帝与爹爹的仇恨,如今误会解开,便是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和他分开,我也断然不会让他身边有其他碍眼的人存在。”
苏玉回头看着那两道依稀能够看清楚的身影,淡淡的说,“而我也有这份信心,景行不会做出娘娘所说的那些事情来。”
这样的自信,这样的彼此信任和笃定,让陈皇后内心有些酸楚,眼眸逐渐黯沉。“娘娘,我还是那句话,往后的日子长着呢,陛下如今将他叫进去,怕是已经想清楚什么是能够握在手中,且是最重要的。”
苏玉淡淡的说着,“您和陛下以后的好日子,在后头……”陈皇后也是听着里面的声响,望着破晓的日光,呢喃着说,“但愿如此,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