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过后,为了避免他人怀疑,华嵁自然是跟刘副官一同离去了。“明日……”裴染看得出来华嵁对尚城那边发生的事情很是在意,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赶过去。裴染呆立在那里许久,想起还在熟睡的孩子,这才挪动步子。万姨正在往火炉子里加薪炭,好让火烧得旺盛些,让屋子里再暖和点,加完炭又去把离床最远的窗户给打开一小半,以保证空气的流通,不至于闷着。门被轻轻推开,是裴染。万姨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问又不知道该如何问,问什么。毕竟自己只是个乡下人,没读过书,不懂那些。裴染关上门,轻轻地坐到床沿上,给小沐欢掖了掖被子,望着熟睡中的小人儿,裴染终是笑了笑,满目柔情,这是她可爱的女儿,是她牵挂的人,是她不舍的人。缓缓抬起手,抚上那稚嫩的面庞,眼底泛起浅浅的泪光,唇角依旧上扬。可能是在外面呆得久了,手有些凉,小家伙动了动,裴染赶忙收回手,隔着层厚厚的被褥,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心口上。多么幸运,又是有多么不幸。在时代面前,我们难道真的别无选择?这就是自己的选择啊。万姨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裴染这副样子,自己也心疼,但她明白,在此时此刻,沉默,是她唯一能做的。华嵁换下了军装,被刘副官安排在一间民宿,这间民宿的主人与刘副官交情甚好,非常值得信任。“铭恩,你可好久没来了啊,怎么?上次说要请我喝酒,想耍赖啊?”
说话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年纪与刘副官相仿。华嵁这才知道,原来刘副官叫刘铭恩。“怎么会?”
刘铭恩笑道。“就说嘛,咱们刘副官的大官儿可不是白当的,还能连个酒钱都掏不出来?”
“你啊……”刘铭恩一副无奈的样子。“那我这次提醒你了,改天一定记得请我喝酒,”陆丰一本正经,“还有啊,不能拖得太久。”
“一定一定。”
刘铭恩连连点头。两人笑得爽朗。一阵寒暄过后,陆丰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一个“小跟班”。“铭恩,这位是?”
“哦,这位是……”刘铭恩望了望华嵁,“一个朋友。”
“哦……”陆丰将华嵁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朋友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是个读书人吧?”
华嵁知道是在问自己,点了点头,“你好。”
“嗯,你好。”
陆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鹊舞!”
陆丰喊了声。“来啦!”
是一个清亮的女声。鹊舞跑着来到三人面前,见到刘铭恩,显得格外欣喜,“刘副官来了啊。”
刘铭恩笑着点头。“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的,去把那间没人的屋子收拾一下。”
“干什么你自己不去,非要我去?”
鹊舞不乐意。“诶,你这小丫头片子。”
陆丰瞪她。“刘副官,你看我哥又凶我。”
这状倒是告得挺快。陆丰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家妹妹的心思这个当哥的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哥这哪是凶你啊?”
刘铭恩半开玩笑道:“我看你比你哥可要厉害。”
鹊舞也笑了。“哎哎哎,”陆丰拍了拍鹊舞的肩膀,“这可是人家刘副官的朋友,咱们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听言鹊舞看向华嵁,真白净,活脱脱的“小白脸”。“行吧,跟我来。”
就看在刘副官的面子上。“等一下。”
刘铭恩叫住了华嵁,把他拉到一旁说了几句。鹊舞走在前面,华嵁跟在后面。“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叮嘱了几句。”
“哦……”鹊舞又问道:“你们是多好的朋友?”
“……一般般。”
华嵁都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朋友,也许那只是句搪塞之语,对,是这样的。“到了,这就是你的房间,”鹊舞临走前又看了华嵁一眼,“被子……待会儿吃了晚饭自己抱上来。”
“不用了,多谢。”
鹊舞有些惊讶,“随你。”
“还有……晚饭也不用叫我了。”
他是真的没有食欲。“行吧。”
鹊舞出门还不忘回头说一句,“有事就说啊,别客气。”
“多谢。”
女孩笑了笑,下楼了。华嵁关上房门,他想静一静。天渐渐黑了,屋外亮起了灯。华嵁听到陆丰和鹊舞在说话。“哥你真是的,也不留下人家吃了晚饭再走。”
鹊舞埋怨道。“人家说了有公务在身,我还能强留啊?”
“亏得我做了这么多菜。”
“放心,有我在,还怕吃不完吗?”
“哼!”
“哎哎哎,你干嘛把烤鸭端走啊?”
陆丰嘴里含了口饭,“好歹给我留个鸭腿啊,你让你哥吃素啊?”
……华嵁叹了口气,屋子里生了火,却全然感受不到那暖意,今夜注定无眠。裴府东厢房“万姨。”
“哎。”
“我明天……一早就得走了。”
裴染眼中一丝一缕都是不舍。万姨走近她,把手放在裴染肩膀上,让她挨着自己。“万姨字识不得几个,没什么文化,但经历的多了自然也懂了一些,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裴染没有说话。“妈妈,你怎么哭了?”
小沐欢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妈妈没事。”
裴染擦了擦眼泪,笑道。小沐欢也坐起来,帮裴染擦眼角的泪,亲了亲妈妈的脸庞。“欢欢……妈妈要出一趟远门。”
裴染缓缓开口。“可以带我去吗?”
小沐欢像是在征求妈妈的同意。“……不可以。”
裴染不忍心拒绝但也不得不拒绝,这不是儿戏。“那……”小沐欢思索良久,小家伙很懂事,“妈妈要记得回来接我。”
裴染笑了,抱住小家伙,泪水划过脸颊。“一定,一定记得。”
“我就在这里等妈妈回来。”
“好,好。”
万姨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夜深人静,书房却还亮着灯,裴靖在等一个人。他知道她会来的。“二伯。”
裴靖看了看裴染手中的行李,“想好了?”
“嗯。”
裴靖笑得一脸慈爱,“再陪你二伯说说话吧。”
“好。”
裴染笑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此刻,就让我们说说心里话吧。黎明,当人们还在睡梦中时,他们就已经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