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苏启刚刚结束赵宵的验尸,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放在一旁,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拿了档案就准备走。“元医生请留步。”
是刚刚与自己一同验尸的副手。“是还有什么事吗?”
元苏启停下脚步。“您请这边走。”
副手往一旁让了让。元苏启迟疑不定,最终抬起步子往副手所指的方向走去。他想自己此时还是别无选择,不留,也是走不得的。副手就跟在后面,只是指路,并无其他言语。“请往里走。”
副手停了下来,说完就反身走了。元苏启点了点头,说道:“多谢。”
望着副手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他才缓缓朝里走去。走了约摸有四十多步,他看见自己前方有一个穿着军装,身姿挺拔的年轻人。“不知这位长官有什么事要交代元某。”
刘副官听言转过身,笑脸相迎,“元医生这是说的哪里话,谈不上交代。”
刘副官走近元苏启,低声说道:“方大帅请您叙个旧,这是地址。”
说着递给他一张纸条,随后便走了。元苏启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攥紧。“报告!”
是刘副官。“嗯。”
方子骁看着手中的文件,“东西给到了吗?”
“给到了。”
“那……礼呢?”
“妥了。”
方子骁沉默了半晌,“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还未发现有什么新的动作。”
方子骁闻言停下了笔,盯着刘副官,刘副官立刻意会。“没……没有。”
方子骁闻言眸色暗了暗,干脆扔了笔。希望……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吧。阮氏卧房“听说小少爷今日回来了?”
阮氏冷冷问道。“是的。”
阮氏冷哼一声,回来了也不晓得来请安,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曾薄待过他,真是养了个白眼狼。毕竟不是亲生的……阮氏想到这里愣住了,她的亲生孩子……现在可是恨自己入骨的,她该如何?“太太?”
旁人一声唤,让阮氏回了神。“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奴婢问过掌柜的了,他说他也不晓得衣服是怎么被掉包的。”
“没有其他?”
“没有了。”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活人把衣服给换了,能一点儿没看见?”
阮氏显然有些着急上火。“太太您别生气,掌柜的说了,出货前他都是检查过的,毕竟像您这样的大主顾他可不敢有丝毫懈怠。”
阮氏不言,心中思量着。“翠喜那死丫头呢?”
“前些天就已经发卖了。”
“去,找她问话,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的。”
“是。”
司令部门外,杨叔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元苏启出来,忙去打开车门。“杨叔。”
杨叔开车门的动作顿住,“有什么事您说。”
元苏启走近了些,“麻烦您回去跟老爷说一声,晚饭我就不回了。”
“这……”元苏启歉意地笑了笑,“我这手头上还有事情没办完,实在是……”杨叔也笑了,“不打紧不打紧,我回去转达一声就是。”
“多谢。”
元苏启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又望了望四周,循着一个方向去了。裴府“太太,府外有个人说要见您。”
阮氏正在品茶,“什么人?”
“奴婢问了,那人没有说。”
“这样不明来历的人,也要报于我?”
阮氏口气不悦。丫鬟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生怕惹了主子不高兴,“但是那人说您看了这个就……”说着呈上来一个小方盒子。“什么呀?”
阮氏显得极不耐烦,接过后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命人撤了茶盏,请了那人从后门入府。等了一阵,阮氏心里直打鼓。那人进门后没有坐,就那么站着,与自己相对,自己也看不清对方的样子。谁都没有先说话,对方是不想,而自己是不敢,但……自己别无选择。“你是谁,这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阮氏举起手中的方盒。“我自有我的办法。”
“那你……”“我只是想和您做个交易。”
阮氏冷哼一声,“就凭这盒子里的一张东西,威胁我?”
那人轻笑一声,“不,威胁这种下作的事,我怎么会做呢?”
阮氏只觉得面前这个人让自己很不安,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您儿子的消息如何?”
阮氏听言心头一惊。那人听阮氏并未说话,嘴角有了浅浅的笑意。“你……想要我做什么?”
“好说。”
那人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这时自己才看清那人的样子。伊尔酒店从进门起,元苏启就发现,酒店里除了侍应生,没有其他客人。“先生,请问几位?”
接待笑脸相迎。“哦,有位姓方的先生约了我在这里见面。”
“原来是您啊,请跟我来。”
元苏启被领着到了楼上的一个小包间,那个男人面前摆了好几瓶酒,准确地说是几个空瓶子,这是等了有多久啊?元苏启推门而入,一把枪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额心,那人扣下扳机,一颗子弹迅速飞出,打中了元苏启……旁边的门框。“您这见面的方式还真有些特别啊。”
元苏启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无奈。那人笑了,“好久不见啊苏启。”
“的确……很久了。”
元苏启也笑了,笑意不浅。阮氏卧房“你说太太这是怎么了?都坐那多久了呀,天都黑了。”
“不晓得啊,晚饭也不吃。”
“你们看见老爷的脸色了吗?不太好……”伺候阮氏的丫鬟们在小声议论着,自从那人走后阮氏坐在塌上就没有动过,旁人问也被轰出来了,要不是安安静静地,人以为是疯了也不为过。阮氏现在很是冷静,她只是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办到那个人所说的事啊?阮氏悠悠然起身朝门外走去,老妈子一见忙问:“太太这是要去哪里?”
“您晚饭都没吃呢,要不让厨房做些送过来吧。”
而阮氏全当做没听见,只自顾自地自地道:“去看看那小丫头。”
老妈子有些恍神,“啊?好。”
东厢房万姨正陪着小沐欢玩耍,听得有人来了。“太太。”
阮氏看都不看万姨一眼,径直朝小家伙走了过去。笑得满目柔情,弯腰问道:“欢欢,好玩儿吗?”
“来人,给太太沏盏茶来。”
万姨招呼着,却被跟着阮氏的老妈子婉拒。“不麻烦了,太太刚喝了来的。”
小家伙抬头看了阮氏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万姨缓缓走到小沐欢身边,恭敬地问道:“天黑了,太太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这孩子。”
阮氏直起身。万姨陪着笑脸,“老奴替姑娘谢过了。”
“不必,”阮氏说话有些阴阳怪气,“一家人,何说两家话。”
“是,是。”
“对了,这孩子待在宅子里别给闷着了。刚开春,天好了,明日有个赏花集,夜里西子湖边还有个小灯会,你可以带这孩子去转转。”
万姨听言有些犹豫不决,自己不知道这姓阮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此时若不应下,怕是……“太太费心了。”
阮氏摆摆手,笑道:“这孩子刚离了娘,换换心情好些。”
万姨点了点头表示赞许。阮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这回倒是没躲开,阮氏心里隐隐地痛了下,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在老妈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厢房。“太太慢走。”
码头“收工了收工了!可累死俺了。”
一个脚夫锤了捶自己的腰,黑着脸抱怨道:“码头生意这么好,也不见多给几个钱,一帮黑心的。”
“行了,这年头有点就不错了。”
另一个脚夫手搭上那人的肩,笑道:“走,哥请你去快活快活!”
那脚夫一听脸色一下子好转,“好啊!”
“咱们就去南头那家,听说是新来了一个姑娘,那长的,”脚夫搓了搓手,“可有好几分俊呐。”
“好好好。”
暗巷“人抓着了吗?”
老鸨冷着脸问那伙计。“抓着了,在柴房关着呢。”
“嗯,去,带几个人去给她好生教训一番。”
老鸨绕了绕手中的丝娟,冷笑一声,“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好嘞。”
伙计答应得一脸爽快。柴房中不时传来鞭打声和女人的惨叫声,而一旁的这一排屋子里,个个挂着大红灯笼,不时就能听到女人们的娇笑声,盖过了那凄惨的呼喊,倒是没让其坏了这一派春景。老鸨边数着钱边望着门外,看是否有客,隐隐约约看见好几个人走了来,“哟,大生意啊。”
忙换上笑脸迎了上去,看清来人,立马收了笑,冷冷道:“我当是谁呢,啧,杜老四,没钱还来老娘我这潇洒,你之前欠的钱可还没还呢。”
“哎呀,你看你……”那名叫杜老四的脚夫讨好着。“来人,给我拖出去打!”
说着就有几个壮汉走出来把那杜老四架了出去,好一顿揍。这下寻欢不成,身上倒是挂了不少彩。杜老四狠狠地啐了口血,被另一个脚夫扶着,骂骂咧咧:“臭娘们儿,老子迟早把她那脏地儿烧了。呸!”
“行了,老哥。”
另一个脚夫劝道:“俺先把你送回去,你这一身的伤……”此时,有一辆黄包车与他们二人擦肩而过,那上面坐着的人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帽檐压得极低,车夫去的方向,正是这两个脚夫刚刚来的方向。“就停这吧,”那人下了车,给了钱,“不用找的。”
“爷,您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无妨,你还得帮我办件事。”
“爷,您说什么帮不帮的,这就是拿钱做事的买卖不是?”
那人笑了笑,拿出一张票子递给车夫,“给那的老鸨,帮我赎个人……之后再把她载到码头。”
又补充道:“你这车……我也要了。”
“诶诶好。”
车夫笑嘻嘻地答应了,这人给的钱,够自己买好几辆新的黄包车了。今天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载到这样一位豪客。眼看着车夫走去了那烟花之地,那人也隐入了黑暗中。老鸨一听有脚步声,借着灯笼的光见那人穿的衣服灰扑扑的,想是那两个没脸的东西又跑回来了,没好气道:“还敢来?想是不断点什么是不怕的了。”
“我要赎个人。”
车夫说着把那票子一把拍在老鸨面前。老鸨拿起票子看了看,随即脸上堆起了笑容,“不知是我这哪个姑娘这么得这位爷的疼啊?”
往车夫身后望,却是空无一人。“是你们这新来的那个。”
“那个啊……”老鸨一听有些犹豫,自己刚刚才……“钱给你了,人呢?”
“在的在的,”老鸨脸都僵了,硬着头皮道:“去,把她弄出来。”
不一会儿,两个男人就将女人从柴房架了出来,轻轻地放在地上。女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没一块好皮,嘴中喃喃道:“求求你……放过我……别过来……”“这……就是了。”
老鸨紧紧捏着丝娟。“这……看不清脸啊。”
车夫左瞅瞅右瞅瞅,不敢确定。“她就是那个,前几天才从大户人家发卖过来的。”
“哦哦,那是了。”
说着就要搬人,可无从下手。老鸨一见人家没有要发怒的意思,冲这些钱,自然是要献一献殷勤的。“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给这位爷帮把手啊。”
“是。”
随即三下五除二把人搬到了黄包车上。目送着黄包车离开,老鸨心里琢磨着,这车夫定是受托于人,不然就一拉车的哪来那么多钱。不过……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有钱赚就好了啊。夜半三更,大红灯笼逐渐暗下来。有一人穿行其中,用锁将门从外面一一锁上,再四处洒了些液体,划燃一根火柴,火光照亮了他的眸,阴冷,戏谑。暗巷中顿时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