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言来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这是我刚沏好的茶,麻烦你端到书房去,健城刚刚回家就去忙公事,以后每天,你要记得给他送一杯茶过去。”
老夫人亲手将茶杯递到她的手里,精美细致的紫砂茶杯捧在手里,一股暖暖的温热传递到手心。那个书房,她进去打扫过一次,房间典雅,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整面墙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来到书房门口,敲过门,听到里面“请进”的声音,她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宽大豪华的办公桌,黑色的真皮老板椅坐着一个男人。陈慧言一直以为陆先生是一个精明睿智的老人,可他——不是。他始终低头专心审阅手里的文件。“陆先生,您的茶。”
陈慧言轻轻地将茶杯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却听而未闻。于是,她慢慢地退出,就在刚抵达门口要离开的时候,他清澈冷漠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你是吴嫂的女儿。”
陈慧言站定,转身,礼貌地回答:“是。”
此时,他的头抬起,她看见了他清隽的面容,一双利眸却冷的如冰。她记得陆氏大厦的门前,对他的惊鸿一瞥。此时的他,褪下了正式的商务男装,一袭白衬衫愈衬得他颀长英挺,衬衫的领口随意地敞着,显得随性而放松,只是那冷漠傲然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还有那高高在上的气度,这分明就是堂姐一帮人众星捧月簇着的男人。“我并不希望你留在这里。”
他的嗓音低沉,清冷如风,直冷到人的心里。一瞬间的,陈慧言的自尊心似被人踩在脚下拧了又拧。原来,冷漠如冰的外表真的是一颗坚硬如铁的心;光鲜显赫的家世也不一定有一颗善良的同情心。只是小小的瞬间,陈慧言似乎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真的存在着差距。“对不起,陆先生……我很抱歉打扰到您,如果您不想见到我,我会跟老夫人说离开这里。”
她努力保持平静,不让自己被他的话语击到。她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遭到这样残忍、不留情面的排斥与拒绝。陆健城冷冷的轻啍一声,“欲擒故纵的把戏玩的倒挺圆滑,在我面前,你只要记住,我不喜欢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再次强调,目的就是要让她明白,妈妈的极力撮合,让他反感透了。陈慧言及时地捕捉到了他眼里的厌恶之情,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憎恶。她自认自己在他面前没做什么过分出格的事,甚至他们才刚刚见第一面,他为什么如此厌恶她?他的警告,他的提醒,他冷漠如冰的语调,淡漠的神态,不屑一顾的轻蔑,讨厌至极的眼神,陈慧言浑身僵强,本能地握紧拳头,保持骄傲的自尊不被他击碎。“陆先生,您的意思我明白,明天我就会离开。”
他将她的尊严踩到脚下,碾碎成泥,她顾不了那么多,一心只想离开这里。“你舍得走吗?”
他讽刺地冷冷问她:“你母亲的病需要陆家,你的工作也需要陆家,如果你离开陆家,你会变得一无所有。”
离开——他一无所有。留下——他又拥有什么?只是被他嫌弃、践踏、侮辱着。陈慧言忍无可忍,怒目瞪向他,然后一言不发,大步向外走去。手刚握住门把,一只修长苍劲的大掌便握住了她的,阻止她的行动。她冷冷地转头盯向他,看他到底还要怎样。“你费尽心机地讨好我母亲,让她喜欢上你,你耍尽卑鄙的手段,让她认定你是最好的人选。陈慧言,这么多年来,你从未踏进陆家半步,这刚一进来,我母亲就迫不及待地把你硬塞给我,你冷静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怎样丑陋的心灵?聪明的智商里又玩着什么鬼把戏?纯净如水的气质里藏着多少阴谋诡计?你这种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贪慕虚荣的女人,我见的多了,你想离开吗?还是这又是你以退为进的好手段?”
他厉声质问,咄咄逼人。陈慧言颤抖着身体,惨白着脸庞,动动紧抿的嘴唇竟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被我看清了你的嘴脸,你无话可说了吗?”
他慢慢地松开手,缓缓地踱回书桌前,优雅慵懒地坐下来,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轻轻地放回原处,动作优雅闲适,语调冷落疏离。“我最讨厌刻意接受我的女人,虽然你是我母亲执意钦点照顾我的保姆,但你要记住——离我远点。”
原来如此,她想不明白,她与他从未有过交集,他为何这样对她?是老夫人喜欢她,想把她留在他身边。她的样貌身份背景学历地位,她从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可现在,站在他的面前,她感觉自己是如此卑微,被他嫌弃着、奚落着,厌恶着,她甚至没有勇气去跟他解释什么,争辩什么。她默默转身,默默推开书房的门……陆健城冷冷地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姿态优雅地站起身,步履从容的踱到她身后,“我明明很讨厌你,可又不得不让你留下来,谁叫我母亲喜欢你,而我又不能忤逆她的意愿。所以,陈慧言,你现在还不能离开。”
在他眼里,她算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吗?她咬紧牙关,“陆先生,请放心,我不会赖在陆家不走,更不会赖上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陆健城兀自盯着书房门口,半天回不过神,他说的够明白,他要她留下来,她是怎么回事?仍执意要走。生平第一次,有人女人敢不听从他的命令,忤逆他的意愿!他最讨厌不听话的人!陈慧言可以说是灰败地从书房里逃出来的。她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的嫌弃着,她哪还有颜面厚着脸皮继续呆在陆家。陈慧言倔强地下定决心,回到房间二话不说,便开始收拾行李。“怎么了?慧言。”
妈妈奇怪地问。“妈,我们离开陆家。”
妈妈略有担忧地问她,“是不是陆先生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
陈慧言否认掩饰,她遭到的待遇不想让妈妈知道,免得让她担心,让她为她的事劳心劳累。“慧言,你不会撒谎,你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耍脾气要离开。”
妈妈一副明了的说:“如果陆先生对你说了什么过份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忍一忍就过去了,陆先生心地很善良的。”
“妈,我们不要呆在陆家,搬出去我也可以照顾你, 陆健城绝不是个善良之辈。”
“慧言,你要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不可以这样说陆先生,也不可以直呼他的名字,明白吗?。”
妈妈一脸不悦的教训她。“妈,我是你女儿吗?你为什么处处袒护他,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
陈慧言冲口而出。“陆先生怎么了?”
妈妈担忧地询问。“他……不喜欢我留在陆家。”
陈慧言还是说出了口。妈妈略有所思,有些后悔的说道:“也许,当初真不应该让你来陆家。”
稍加思索,便下定了决心。“如果不愿呆在陆家,你离开也好。”
“妈,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老夫人离不开我。”
妈妈向房门口走去,“我去跟老夫人说一声。”
当初是老夫人决定让她搬过来照顾妈妈的,可如今她却因为陆健城的几句话而要离开,那妈妈呢?她的病呢?谁又照顾妈妈呢?“妈!”
她大声叫住了妈妈,“你让我一个人离开,那你呢?你一天只想着老夫人,那你呢?谁来照顾你?”
她情绪有些激动,她受不了妈妈一天到晚嘴里念的是别人,是陆家。她知不知道她的病很严重?她的生命受到威胁?她的心有多痛?她不知道!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妈,这么多年,你一直呆在陆家,陆家对我们恩重如山,可陆家再怎么好,她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家。”
这里住的好,吃的好,用的好,一切都好,可她要的是母亲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简单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接受着别人的施舍和侮辱?妈妈思考了半天。“慧言,妈知道你在陆家受了委屈,其实你本就不应该到陆家来,是我想的不够周全。”
妈妈一边说,一边收拾她的行李。“咱们去跟老夫人辞个行,就说你……说你……”说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不让老夫人多心呢?“有男朋友了,住在陆家不方便。”
“妈……”陈慧言真没想到妈妈能找到这么荒谬又极其合理的理由,她是不是她妈亲生的?居然亲自毁坏自己女儿的清白。“这么说不妥吧?”
“除了这个理由,你还找得到更好的借口吗?难道你还真的打算实话实说,说陆先生让你受了委屈,你受不了他的打击,要离开陆家?”
陈慧言无言以对,在老夫人面前说她儿子的坏话,她脑子进水了。“我们一起走吗?”
她不去纠结借口对不对,只关心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