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到医生的话,才都放下了心,知道这几天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张叔,你去休息,李姐你现在也去休息,早上早点为慧言熬点粥,做点清淡的小菜。”
老夫人对着众人下命令,最后对陆健城说:“你今晚留下照顾她,我累了,也去休息了。”
“妈……”陆健城想说什么,老夫人一个眼神过来,堵住了他下面推脱的话。“张叔能照顾慧言吗?李姐要为全家人准备早餐,你不去照顾,你让我去吗?”
陆健城无可奈何,知道这是妈妈在为他们创造相处机会,为了撮合他俩,老太太真是煞费苦心,不浪费一次机会。他看破不说破,还的照做。陆健城来到陈慧言房间,发现她睡的并不安稳。一个多月未见,她瘦得憔悴,原先小麦色的健康肤色,现在苍白一片。他从未见过这样坚强的女人,独自一人操办妈妈的后事,不求任何人,所有的事自己一个人扛。其实她完全可以给陆家打一个电话,只是一个电话,她会少操好多心,少挨好多累,陆家会出面为她办妥所有事,可她没有。本就睡得不安的陈慧言眉头紧蹙,不安地轻轻摇头,嘴里喃喃低语听不真切。他探身伸手摸向她的额头,手刚触碰到她,她立刻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攥着不肯松手,轻轻地唤了声,“妈……”他伸手掰开握住他的手,站在原地望着床上的人。她的手搭在床外无助地啜泣出声,“妈……妈……”泪水顺着眼角润湿了大片枕头。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她并不是表面上显示的那样坚强,不过是个女人,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能坚持到现在,他倒是可怜起她,但也不由地佩服。他没有靠前,也没有探手试她的体温,而是绕到床的另一边,抬腿上床,倚在床头。他总不能站在这里一夜,房间又没有其它可待的地方。妈妈让他照顾她,完全多此一举。好好睡一觉,补充能量,想起她喝汤的情景,嘴角不禁嫌弃的一笑,陈慧言不会就此倒下。陆健城一向浅眠,可也不想委屈了自己。这里的床够大,双方各据一方,互不干扰。他斜倚床头,闭目养神。另一侧的陈慧言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抽泣,哭得太久,许是哭的累了。他以为她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旁边睡了个女人,他并没感觉不舒服,他一向特立独行,这么多年,一直是自己独自一人,与任何人都保持肢体上的安全距离,尤其跟女人更是不愿接近。想趁机爬上他床的女人,大有人在,那些女人让他恶心,他侧头瞅着旁边狼狈的女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从他见到她时,他就讨厌她,可现在,他却能忍受她睡在他身旁,他也有些不可思议。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忽然“咣当”一声,吓得陆健城立刻睁眼坐起,定睛一瞧,是床头柜的台灯被陈慧言的手扫了下来。这觉睡得多不老实,居然能把台灯扫落到地上。床上的陈慧言筛糠似的打着哆嗦,蜷缩成团,瑟瑟发抖。他急忙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滚烫。她发烧了!陆健城下床来到她的床前,将试先准备好的退烧药、水递到她的跟前,“把药吃了。”
可她跟本不理会,依旧抖的厉害,冷的牙齿打颤。他坐到床头,伸手捞起她的身体,让她偎在他的肩头,他把药强行塞进她的嘴里,又捏住她下颌,让她微抬头,强行将水灌下去,逼着她咽了下去。喝的急了,呛的她咳出了好多水,溅他一身,但药是没吐出来吞了下去。他放下水杯,想起身站起,一条滚烫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腰,听到她低低呢喃,“妈,别走。”
他的身体倏地僵住,低头看见她将身子紧紧地依在他的怀里,小脑袋在他胸前来回地蹭,蹭的他心里痒痒的,如一根轻轻的羽毛在轻轻的撩拨。陆健城双手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腕,想把她从他身上薅下来。“妈,你别起。”
她耍赖似的低语,双臂更紧地缠住他。“我答应你,我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朋友,我们生两个孩子,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让他们喊你姥姥。”
陈慧言抱着陆健城的腰,迷迷糊糊好像回到她与母亲聊天的那天。“妈,你放心,我不会喜欢陆先生,我会离开陆家。”
陆健城松开了她的手腕,低头仔细审视她,她是真没打他的主意。滚烫的身躯紧紧地贴着他,陆健城好整以暇地倚在床头,放任她搂着。如果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怎样缠着他,她还敢理直气壮,大言不惭地说不喜欢他吗?陈慧言发烫的身体源源不断地冲刷着他的大脑,隔着两层布料,都抵挡不住她身体上的热源。她时冷时热,却不再呓语,许是找到了舒服的地方,竟渐渐的睡沉了……说了那么两句话,引起他的闷闷不乐,她倒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陆健城恼怒地一把扯下她,将她重重地摔到床上,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间。陈慧言被摔的闷哼了一声,并未清醒,接着迷迷糊糊的睡着。她太累了!她做了很多梦,梦到小时候,妈妈搂着她给她唱摇蓝曲,她又梦见爸爸,驮着她在游乐园玩旋转木马,木马转啊转啊,转来转去,却转的她找不到了爸爸,她四处寻找,想大声呼喊,她开始哭着喊妈妈,一边叫一边找,一边哭,哭的泪流满面,却在遥远的天边,看见了爸爸和妈妈站在一起向她挥手道别……陈慧言这一觉一睡就是一小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钟。李姐为她熬的粥热了几次都未见她醒来,谁都没舍得喊她。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二楼的客房,一时之间她有些懵。足足地睡了一天,虽然感觉浑身乏力,四肢无力,但那股眩晕感倒是没了。她悄悄下楼,回到妈妈住的保姆房,看到熟悉的一桌一椅,一景一物,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她便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摸摸妈妈用过的梳子,轻轻地梳理自己一堆乱逢逢的头发,梳着梳着,她不自觉地又想流泪。妈妈不在了,她还活着,妈妈也不希望她整天以泪洗面,一蹶不振。陈慧言抹掉眼泪,进浴室简单地洗了澡,又整理了自己的行李,收拾妥当。她来到主屋,陆老夫人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看见陈慧言精神不错,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紧忙招呼她过来。“睡醒了,慧言,快点过来吃点东西,你一定饿坏了。”
餐桌上早摆好了米粥,包子和清淡小菜。陈慧言确实饿坏了,也没矫情,坐在餐桌前吃起了饭。老夫人坐在她旁边会心地看着她吃。她吃饭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喝了一碗粥,吃了3个包子。她放下碗筷,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到老夫人手里。老夫人狐疑地接过看到内容,不解地望着她。“慧言,你为什么写这个?”
陈慧言诚恳地道谢。“老夫人,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和我妈的照顾,您的恩情我不知如何还,可欠您的钱,我一定会还。”
她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夫人激动地将她扶起,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傻孩子,我把你当成一家人,还什么钱。”
作势要撕掉那张欠条。陈慧言立刻阻止老夫人。“您收着吧,要不然我的心里会一辈子过意不去。”
老夫人想了想,“如果你一定要还钱的话,这样行不行。你做的馄饨,陆氏买你的配方,做成陆氏饮食的品牌,卖给消费者。我相信,凭你的手艺一定会大卖特卖。专利费当作你还陆家的钱。”
从妈妈住院到现在,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花了一百万。馄饨的专利费顶一百万,她知道这又是老夫人在变相的帮她,她除了感动竟是无以为报。“老夫人,我不要什么专利费,回头我就把配方写给您,我做的东西,能被人们接受喜欢,比什么都高兴。至于欠您的钱,我也一定要还,要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
老夫人拿她没办法,知道用什么招数都不会让她改变主意,慧言是个知恩图报,感恩的好孩子。“慢慢还,不着急。”
她留在陆家,在陆氏工作,还陆家钱,算来算去,这事好办。陈慧言良久,终于说出了口。“老夫人,我回来是跟您告别的。”
老夫人一听,一下子慌了心神,她的满心打算终究要落一场空。手捂着胸口,呼吸渐渐困难了起来。陈慧言发现老夫人脸色一点一点苍白,吓得扶住老夫人,“您别吓我,您怎么了?老夫人?”
她吓的快要掉出眼泪,心慌意乱地翻老夫人的药,倒出两粒放进老夫人的嘴里。过了一会儿,老夫人的脸色慢慢恢复了过来,陈慧言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