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摸毛笔，腕子没劲儿，写得歪歪扭扭，用好大力气才辨认出来是个什么字。薄钦言却欣赏的很，连连夸好，站起身叫权叔去拿拌好的浆糊，要领着俩人把大作贴门上去。迦南是个闹腾的，带着昱程也活泼起来，老宅里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薄钦言这一天笑的比过去半年还要多。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也是热热闹闹的，迦南跟昱程两个坐一起，叽叽喳喳嘴巴不停歇。照往常饭桌上，那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这会儿也没人管了。因为薄钦言这大家长自个儿都支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插上两句嘴，而由于代沟太大，还惨遭俩小孩儿的嫌弃。迦南跟昱程原本都挺怵他的，尤其是昱程，迦南则是因为上次在医院听他大发雷霆骂薄景遇跟安笙，对他不待见。但今天薄钦言表现得十分温和慈祥，俩小孩慢慢放松警惕，也敢靠近他了，有时候还蹬鼻子上脸，特别是迦南，小聪明多的很。薄钦言不仅没生气，反倒是乐在其中。年夜饭吃到尾巴，权叔悄没声儿地起身，安笙也跟着起身，薄钦言正全神贯注地听迦南给他讲故事，没注意，半分钟以后，顶上的灯突然灭了。客厅里霎时陷入一片黑暗，迦南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怎么回事？”

薄钦言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喊道：“阿权？”

可没人应声。“人呢？”

就在薄钦言困惑的时候，一片蜡烛的亮光忽地在门口闪现，两道清澈的童音突然响起。是迦南跟昱程，他们两个一边打拍子，一边唱生日歌，那清脆稚嫩的嗓音，犹如天籁似的，别提多好听。起了两句，安笙薄景遇权叔也都跟着加进来。有了薄景遇的加入，虽然歌声没那么好听了，可薄钦言看着听着，顿时就愣住了。四句循环结束，权叔推着蛋糕的走到跟前，笑吟吟开口，“老爷，生日快乐啊！”

昱程今儿跟他爷爷感情增长迅速，一溜跑过去，“爷爷，生日快乐！爷爷长命百岁！”

说罢还趴上去在他脸颊上，吧唧一下亲了一大口。迦南落后一步，“生日快乐！祝昱程爷爷您身体健康，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薄钦言本来乐的几乎快要合不拢嘴了，冷不防听见迦南这声“昱程爷爷”，笑容顿时就有些僵住了。看着迦南，他抿了抿唇，招招手让迦南到自己跟前来，哄着他说，“迦南，你看你跟昱程玩的这么好，是不是也跟昱程一起，叫我爷爷比较好呀？”

迦南本来想说，“可你就是昱程爷爷，又不是我爷爷呀！”

但话到了嘴边，聪明的迦南又停住了。今晚老头儿生日呢，又大过年的，惹老头儿不开心好像不太好。所以，他有些犹豫地看向了安笙和薄景遇。“叫吧，昱程的爷爷，也就是你的爷爷。”

薄景遇接收到小娃儿求助的目光，笑着格外温和地开口。迦南又犹豫了下，这才对着薄钦言，清脆脆地叫一声，“爷爷。”

然后又添上一句，“祝爷爷您生日快乐！”

小孩儿记仇，来一天的，薄钦言都哄了他好多次了，就是不开口叫人，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可真是跟他亲爹像极了。然而隔代亲，搁儿子身上是混账东西，搁孙子身上就是可人疼了。这会儿听到小娃儿终于肯叫自己了，薄钦言眉头一颤，眼眶也跟着一热，差点儿没落泪。这声“爷爷”，可真真是好呀，薄钦言脸上彻底乐开了花。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变得脆弱孤独，所以才想要儿孙绕膝，天伦之乐。薄景遇看着老头儿激动的模样，一下明白了什么，却不动声色，笑着开口：“爸，赶紧许愿，蜡烛要滴蛋糕上了，知道您过生日，安安亲手做的，废了好几个才满意，胳膊快累断了。”

安笙微微一笑，说：“您别嫌弃。”

薄钦言默了片刻，对她露出个真心的笑，点头道：“你有心了。”

迦南跟昱程齐声嚷嚷，“爷爷快许愿，吹蜡烛！”

“好好。”

薄钦言笑着忙不迭点头，眼睛闭上几秒，睁眼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迦南凑近，悄声问：“爷爷，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薄钦言笑看着小娃笑的合不拢嘴，说：“你猜猜看。”

……大家一起吃过蛋糕，薄景遇说想出去走走。他原想是跟安笙两个人出去走走，结果刚出门，俩小尾巴就缀了上来，紧紧跟着。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权叔支使人把烟花搬出来放，顺手还给了俩小娃一把仙女棒，安笙心头起痒，也拿了两根玩。“砰！”

“砰！”

“砰！”

——五彩缤纷的烟火在漆黑的天幕上炸开，一片绚烂的背景下，薄景遇定定地看着，漫天绚烂下，他的姑娘带着他的娃娃在嬉闹，花园里一串串笑声，每一张笑脸都洋溢着欢乐跟幸福。薄景遇坐在轮椅上，支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看着。天上的雪越飘越大，一下就让人白了头去。薄钦言站在廊檐下看了半晌，叫了一声，“阿权。”

权叔应了一声，收回一直望着烟花的视线，看过去，“老爷，怎么了？”

薄钦言默了片刻，摇摇头，没说话，转身回屋里去了。权叔看了薄钦言一会儿，也跟着进屋。安笙和两个小娃儿将一大撂的烟花放完，也终于心满意足。雪越来越大，盖了满地，头顶的烟花散了，怕两个小娃儿冻着了，安笙赶紧一左一右的拉着，跑进了屋里，把瘸腿只能坐轮椅的薄景遇抛在最后头。薄景遇却一点儿也不恼，由佣人推着，慢慢跟进了屋。夜慢慢深了，外头烟火的爆炸声不歇，四面八方都有，声音闷闷的，像天外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