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嘴角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眼底，染上了几许复杂。在今天之前，她都没想过唐允会跟陆珩认识，而且，还是从小到大的兄弟。这个世界，说它大，真的大到望无边际，可说它小，也确实小得随便一转身都是熟人。“唐允他……是我的老师，今天是情人节，他孤家寡人怕被人笑话，就把我拉来凑数了，谁知道你们这群人这么难对付。呵呵……”她干笑了两声，这一番解释显然听上去有些太过刻意，嘴角的笑容都是僵硬得让人尴尬。“是吗？”

陆珩轻轻扯了两下嘴角，朝酒吧内看了一眼，有些别有深意地开口道：“允不像是个这么爱面子的人。”

沈意的脸色再度一僵，对于陆珩这话，她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只能勉强一笑，当作是回应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你住哪里？”

“不用了，我住……”她本想说，她住唐允家，可是到了嘴边，还是缩了回去。到了这一地步，她不想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我住得比较远，还是不麻烦你了。”

她走到路边，开始拦车。“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变得这么陌生，连顺路送一下你都需要这么客气了？”

陆珩跟在她身后，低沉的嗓音中，夹着几分怅然。沈意背对着陆珩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而后，赶忙解释道：“陆珩哥，我没跟你客气，只是，你的朋友都在里面等你，你送我走多不好，况且，我又不是小孩子，打个车回去也很简单。”

她跟陆珩说话的同时，一亮出租车正好来到了她的面前，她招手停下，没等陆珩开口，便开门上了车，放下车窗对陆珩道：“陆珩哥，你赶紧进去吧，别担心我了，拜拜。”

她对陆珩挥了挥手，重新升起车窗，勉强上扬的嘴角，最终无力扬起。她像是泄了气一般，往椅背上一靠，低声道：“师傅，双城。”

车子，飞奔在夜晚繁华的街道上，霓虹灯相互交替变换着，车外的这座城市，笼罩在一片白雪当中。路边，又相互依偎着的恩爱情侣，即使是在这种大冷天，应该也觉得很暖吧。沈意看着，微笑着收回了目光。记得汪国真写过这么一句话，心晴的时候，天雨也是晴，心雨的时候，天晴也是雨。此时的车内，尽管打着暖气，可沈意还是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寒凉，正迎面而来。车内，淌出缓慢低沉的旋律，调子有些悲，让听的人也跟着情绪低落了下来。“明知道爱情并不牢靠，但是我还是拼命往里跳，明知道再走可能是监牢，但是我还是相信只是煎熬……”收音机内，传来萧亚轩低沉沙哑的嗓音，这几句歌词，仿佛就是她此刻的写照。沈意的眼底，微微翻起了酸意，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枯木，眼泪，终于还是涌出了眼眶。“在爱里连真心都不能给，这才真的真正的可笑，爱的太真，太容易让自己牺牲，太容易让自己沉沦，太容易不顾一切满是伤痕……”萧亚轩的歌声，继续连续不断地闯入她的耳朵，每一句歌词，都带着极大的震撼力，冲击着她的耳膜。在爱里连真心都不能给，这才真的真正的可笑……是啊，她现在已经可笑至极了吧。爱的太真，太容易让自己沉沦，太容易不顾一切满是伤痕……她现在算不算运气还不错，没有不顾一切，在沉沦之前，在满身伤痕之前，提早抽身了？这首歌在循环放个不停，她的心，也遭受了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从眼眶中冲了出来。司机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不放心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沈意没有回答，脸，深深地埋进了双掌之中，她摇摇头，“没事。”

当张嫂看到沈意出现在门外，面容憔悴，情绪低落的样子，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迎她进了屋，“小姐，你没事吧，怎么了，哭得眼睛都肿了，是不是沈家那几口子又欺负你了？”

“没有，只是刚才在外面冻得太久，有点不舒服。”

沈意摇了摇头，声音喑哑而疲惫，提步往里屋走去，“小念睡了吗？”

“刚睡没多久。”

张嫂跟在沈意身后进了里屋，看着床上漂亮却不健康的小姑娘，又心疼又无奈，“小念这孩子已经两周八了，其实可以做手术了，您说的那位唐教授找到了吗？”

听张嫂不期然地提起唐允，沈意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是啊，她还要求唐允给小念做手术呢，她怎么能这么不顾大局，就这样甩手走人了？沈意啊沈意，你真的认真了吗？他本来就只是让你假装他的女友，从未告诉你，他是以女友的身份带你去见他的朋友，你何必在得知他的心理装了一个人的时候，反应会这么大？今晚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他会不会记仇？沈意拧了下眉，心里开始满满懊悔了起来。可是，如果在那一刻，她想到了小念，她真的能坚持下去待在那里继续装唐允的女人吗？如果她在那时候情绪失控，会不会很丢人，让唐允更加看她的笑话？张嫂见她愣着不说话，眼里掠过一丝纳闷，“小姐，你怎么了？”

“额……没什么。”

沈意回过神，缓缓摇了摇头，为了让张嫂安心似的，道：“唐教授已经见到了。”

“真的！那太好了。”

张嫂的眼底，燃起了从不敢奢望的希望，“那小念的病就有救了。”

沈意看着张嫂眼底绽放出来的色彩，有些不忍心让她又在瞬间失望，便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嗯，对啊。”

“那……那唐教授有说什么时候安排小念做手术吗？”

“这个……”沈意的脸色，僵了一僵，在张嫂期待的眸子中，回答道：“这个，得唐教授把时间安排出来，小念毕竟还小，手术的事，不能草率做决定，我改天找个时间问他。”

张嫂不懂医学上的事，听沈意这么说，自然也不会有所怀疑，只是，对于唐允这个人，她偶尔也有听沈意跟夏曦羽聊起过。脾气有些古怪，真要让他给小念做手术，人家未必会同意。张嫂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看了看沈意，知道这个才25岁的女孩子，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自己不想再说一些消极的话泼她冷水。“张嫂，你去睡觉吧，我去陪陪小念。”

“好，好。”

回到里屋，小念已经熟睡，因为心脏的原因，她的气色看上去很不好，本该是气血最旺的年纪，却四肢冰凉。沈意的心里，很内疚，是她怀着她的时候没照顾好她，才让她受这么多的苦。唐宅——唐允在酒吧里没继续待太久，坐了一会儿，灌了一大瓶酒后，就回来了。偌大的别墅，漆黑得并不见灯光，他的眼眸，瞬间暗淡了下来，苦笑了一声，开门走了进去。没有开暖气的空间里，寒气扑面而来，让他带着醉意的惺忪眸子，瞬间清醒了过来。房间里，静得没有一点人气，他将灯打开，视线本能地扫了四周一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果然没有回来。”

他苦笑着走到沙发前坐下，黯然垂下的眸子，满是失落。他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尽管头很沉很沉，却没有半点睡意，注意力还是停在门口，明知道不太可能，可心里还是期待着什么。等到凌晨一点多，也不见沈意回来，唐允原本就无法平静的心，变得更加烦躁了。拿起手机，想到拨打沈意的电话，号码才按出来，他又停下了动作。如果她现在跟景琛在一块……他捏紧了手机，不想继续想下去，整颗心却更加乱了。他不怕打扰他们，更不怕背上一个抢侄子未婚妻的骂名，可他怕，怕自己从沈意的口中听到一些并不想听到的话语。烦躁地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他起身上楼去了，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总是被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轻易左右着。真话就是，我不喜欢唐景琛，也不喜欢你……他真的太高估自己了么？他知道她不爱景琛，却不知道她同样不爱自己，她在他面前的装模作样，真的纯粹只是为了当他的学生而已？心里，不断地重复着沈意这句话，越想，心里就越是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他唐允，要什么没有，只要他愿意，随便往人群中一站，就有无数的女人主动贴上来。他本就有这样的自信和魄力，可偏偏，这样的自信一遇上沈意，仿佛瞬间都能消失得无影无踪。越是在乎，就越是没信心，这句话，竟然在他唐允的身上也应验了。唐氏大楼——一大早，唐景琛便早早地坐在办公室里了，一贯清淡寡冷的脸上，今日仿佛更添了一层薄冰，让人不敢靠近。“琛少，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