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燕打字的过程中，刘文明也看出来了，丫头子不光是模样好，才华也好，肚子里有墨水。对杨海燕，刘文明非常信任，知道杨海燕能把自己的材料打好，就不再守在边上了。于是，刘文明就让杨海燕抓紧时间给他打材料，他自己呢要去农专去转转，去找高天鹏。杨海燕转过头，冲刘文明一笑，天天地说道：“你忙别的事去吧，材料交给我打就行了，等打完后你在校对。”

“啥时候能打完？”

“一百多页呢，最快得两天吧。”

“两天？你确定？”

“确定。”

“好！就两天，两天后我来校材料。”

刘文明从打字部出来，骑上他的自行车，往农专骑行而去。

小城的街道很窄，两边是挺直的白杨树。威风迎面吹来，吹动了刘文明的头发。刘文明的头发略带卷曲，随着风力，头发就飘逸起来。刘文明心情很好，时不时地甩甩他的头，一头秀发就随着力量摆动。

慢慢悠悠地，刘文明来到了县城中心的钟鼓楼。

钟鼓楼四个门洞正对着四天大街，刘文明骑着自行车从南往北进了钟鼓楼洞子。进入钟鼓楼洞门后，凉爽的风迎面吹来，令人心旷神怡。刘文明心想，时间还早着呢，我到钟鼓楼的上遛上一圈走。

刘文明把自行车支到了城门楼子出口处，从钟鼓楼北面的台阶上就上了钟鼓楼。刘文明虽然是学习酿造的，但对对各种建筑都极为感兴趣，尤其是古代建筑。刘文明觉得，和白酒一样，古代建筑也最能代表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有时候，古建筑和白酒酿造是一脉相通的，都要糅合进文化元素，才有价值。刘文明想起他在四川的生活。成都的楼倒是高，但没有沿山的钟鼓楼历史悠久嘛！几千万元能盖出高楼大厦来，但搞不出钟鼓楼来。刘文明为家乡的钟鼓楼而自豪。

其实，刘文明不止一次地倘佯在钟鼓楼下，仔细研究着钟鼓楼台基的建筑奥秘；他常常登临钟鼓楼之上，看着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结构精巧，造型雄伟壮观的楼体发呆，他在琢磨，古人不用一釘一铁，完全靠着木头之间卯卯相契，竟然把建筑搞得如此精妙，这真是建筑史上的奇迹。

刘文明又联想到酿酒和种菜上了。酒现在是没条件酿造；但种个菜有啥难的？只要地好、肥足、科学种植和管理，产量就高，质量就好，销路也就广阔。这和盖钟鼓楼一样嘛，不精益求精，能盖出这个钟鼓楼来？！

我上去看看去。

刘文明健步登上了钟鼓楼。

上了二层，拐了个弯，就到了二衬平台，见一大群人都在茶座上喝“三泡台”。

喝“三泡台”是沿山人的一种习惯，沿山人在闲暇时，或大树下，或水榭旁，或楼阁内，三五成群的，吸着卷烟，喧着闲谎，喝着“三泡台”，一坐就是半天。

那时候，文物保护还没有提上重要日程，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沿山钟鼓楼在人们眼中也不过是个旧建筑而已，人们可以随意上，也可以在上面搞经营。精明的人就在上面摆上了茶摊。

刘文明上到钟鼓楼上后，一个喝茶的就大声地喊：“呔！刘文明，你不好好干你的村主任助理，咋也跑到这个闲地方来了？”

刘文明循声望去，原来是行署人事处的老王。刘文明考干和分配过程中和老王接触过一两次，有些手续就是老王给办的。刘文明坚持到最艰苦的靠山乡刘家寨去，行署人事处的人都知道。这个老王是行署人事处的一位科长，才刚刚退休。

“哦呦！是老领导啊？！好久没见，把人想得，就说哪天了抽空看看你去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刘文明满脸堆着笑，热情地问道：“老领导，你老人家好着哩吧？”

这之前，王科长一边喝着茶，一边给别人讲着不知从哪里听上来的笑话，听到刘文明问自己“你老人家好着哩吧？”

就讪笑了下，不阴不阳地说道：“也就你刘主任心里还念叨着我哩！像我们退了休的些领导嘛，没权没势的，好不好就那么回事了。”

刘文明闻言心里就不舒服，脸上却装出了一副愤愤不平的的样子，说道：“老领导，话不能这么说，退了休的领导咋了？退了休的领导也是领导嘛；这个就像是落了架的凤凰，咋说它也是凤凰嘛！”

刘文明说的前半句话，王科长听了心里还欢喜着哩，刘文明说的后半句话，王科长听得心里就不欢喜了，心里暗道：不要光看他是多高的学历，还要看他的根呢！你看看这个刘主任，虽然是大学毕业，倒究是个农民出身，还是没啥文化，连个话都不不会说。啥叫个落了架的凤凰？我是退了休的老干部，还是架上的凤凰，比在职的比不上，比满大街的老百姓，那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总之还是架上的凤凰嘛！

刘文明自然不知道王科长的心理活动，他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头也不高兴，心想我问你好哩，你说那些没有用的干啥哩嘛！？

此刻，王科长听了刘文明的话，勉强地笑了笑，虽然感觉刘文明话说得不准确，说自己是落了架的凤凰，但毕竟还肯定了自己是凤凰，这已经很不错了，特别是对刘文明这号子农民出身的人来讲。

所以，王科长勉强地笑了笑后，就问刘文明说：“刘主任，你可是大忙人，咋地也跑到这上头来了？干个啥哩？”

刘文明答道：“站得高，看得远，我上来看看咱们的沿山城。”

王科长见说看了刘文明一眼，说道：“把个沿山城嘛有个啥看头？呔，刘主任，要看了看西安城去。”

刘文明笑了笑道：“还看西安城呢？！西安城缺我？实话给老领导说，我连西安城在那个方向都不知道呢！”

王科长就大笑：“西安城我去了都不下十次了。年轻人，好好干，以后有的是机会。”

刘文明点头道：“就是，就是，老领导说得对。”

王科长接着说道：“将来刘主任要发达了，把咱们沿山成给重修一下？”

刘文明大笑道：“老领导，你真会开玩笑，我刘文明多大的个能耐，能把沿山城给重修一下？”

刘文明说完后，一边往钟鼓楼的栏杆处走，一边又回过头来对王科长说：“老领导啊！借一步说话。”

王处长闻言，对几个闲人说：“你们先喝着茶，我和小刘说会话了，再来给你们讲笑话。”

说着，也站起身来，来到刘文明身边，和刘文明一样，趴在栏杆上，看着沿山城的街景，等着刘文明说话。

居高临下，只见沿山城莺飞鸟啼，柳绿花红，依氺有村，依山是城，半城塔影，遍地古刹，芦苇连片，好一派江南风情；但若是论起建筑来，就真的没有什么像样的楼房了，有的是清一色的明清风格的民居，飞檐翘角，古香古色。正应了杜牧“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诗句。

刘文明对并排趴着的王科长说：“老领导，你小心点，不要跌下去了。”

王科长闻言，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事，跌下去的时候，我把钟鼓楼给抓住，除非它翻掉；只要钟鼓楼翻不掉，我就跌不下去。”

刘文明哈哈大笑：“老领导你厉害啊！”

笑毕，刘文明也严肃了，对王科长说道：“王科长，我和你趴在鼓楼的栏杆上，往下看着沿山城，你发现什么没有？”

王科长疑惑地看看刘文明，不知道刘文明问这个话是啥意思，就答道：“没发现什么，就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刘文明笑了笑，说：“到底是当下领导的，看问题就是深刻，就是和我们老百姓不一样嘛！第一感觉就是居高临下。”

王科长也笑笑说：“那你发现什么了？我倒是想听一听。”

刘文明若有所思地说：“沿山的楼房太少了，老领导，这个您没发现？！”

王科长闻言怔了一下，解释道：“这个与我没关系，我在位的时候，负责的是人事，不是城建；再说了，我也就是个小小的科长而已，没有多大的权力。呔，小刘，我听你说这话的意思，你不光是想当个村主任，还想着当县长呢！”

刘文明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