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工地对面的山坡上凸起一座小峦,当地人称“卧牛角”,因背靠巍峨的秦岭,只有太阳升到半空,卧牛角才迎来这天的第一缕曙光。上午,范骊独自登上了卧牛角,观赏陵园工地的全貌。他体格魁梧健壮,蹲在那里挺胸抬头,腰杆笔直,形似一尊巨型石狮注目前方。鲜黄嫩亮的阳光照亮了山顶,也沐浴着范骊大半个身子,仿佛披着金黄色的薄纱,宽阔的额头和一侧脸颊仿佛涂着嫩黄色的桐油,使原本容光焕发的面孔愈加鲜亮生动。他静静地遥望着花篱墙内的陵园工地,心里无比自豪与喜悦。陵园内,拔地而起的各种建筑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取名“金封台”的地宫封土堆、殿宇建筑群、园林、驿馆、寺院、陵园管理部、陵园守军军营、军马厩、军马草料场、仆工宿舍等主体工程均已完工,近日又送返了一批劳工,劳工数量由原先的五十多万一下子减少到不足两万,军队数量也由二十万锐减到一万五千余人,闲置下的十多万间房屋必须拆除,已经拆除了两个多月,还得三个多月才能将剩余的拆完。眼下,工程的主要任务是安装门窗、制作室内家具、彩画所有的建筑和陪葬的陶制品,以及完成土建的收尾零碎活。再有一年多的时间,整个工程就全部完工了,这段时间里,范骊心里的弦绷得很紧,除了防范劳工逃跑,还要确保所辖军马厩、军马草料场、粮蔬仓库等要害部位的安全,圆圆满满完成朝廷的重托。他常常觉得自己很幸运,阴差阳错吃上了朝廷的俸禄,跳出了草民这个最低的阶层,而且通过艰辛的付出,仕途畅顺,步步高升,二十一岁时便升任为将军,因此,对来之不易的社会地位倍加珍惜。他精力充沛,激情四射,干事尽心竭力,对朝廷忠心耿耿,尤其防范劳工翻墙逃跑更是小心谨慎,严加巡逻警戒,生怕出现眚误闪失,毁掉自己在督察署总管司马昊心目中的好形象。把守篱墙五年多来,只有一个劳工翻墙逃之夭夭,创出了历史性大奇迹,不仅督察署总管司马昊对他很赏识,而且在朝廷内也享有美誉。如今皇陵建造眼看就要完工,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就会功亏一篑,范骊对此心明如镜,因此这段时间对巡逻花篱墙加倍用心,常常打破作息常规,白天巡查一天,夜晚接着查岗,耀眼的前景和燃烧的激情给了他无穷无尽的精力,却未曾料到世事突发变故,使自己的命运陡转。范骊观赏了一阵子,不禁回望骊山沟谷,见管道上仍空空荡荡没有征召画工的车队,心想:东方校尉的话也可考虑,尽管自己是将军级的人物,理应娶一房大家闺秀,但倘若画工长得如花似玉,也称得上才貌双全了,即使平民之女也未尝不可。想着,兴冲冲朝卧牛角下走去。下到卧牛角的坡跟,他的“雪云马”还在那里吃草着呢。正要上马,忽然从花篱墙方向传来马蹄声,抬头眺望,一匹黑色的马正朝自己骎骎而来。马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洁白衣服的人。他盯着白衣人,面露惊讶,继而惊讶变成了浅浅的笑容,慌忙调转马头,叫了声“得儿——驾!”
,同时连连拍打马后背,雪云马立刻撒开四蹄朝骊山沟谷飞奔起来,顷刻之间将后面的黑马白人甩成了小黑点和小白点。马虽然膘肥体壮,体形高大,但奔跑起来身轻如燕,四蹄几乎不点地,也几乎听不到马蹄声,仿佛插上了翅膀一般,不是在奔跑,而是在飞翔,宛若云朵在漂移,加上浑身毛色纯白,天长日久,人们便称他的马为雪云马了。范骊绕过一座岑山,叠嶂的冈峦将黑点和白点遮得什么也没有了,他长长舒了口气,收缰停了片刻,便催马折进一条小沟,顺着崎岖的小狭沟径直朝里走去,越走沟谷越窄浅,走到尽头变成了一面斜坡。他策马爬上斜坡,举目遥望,渭河岸边的皇帝陵园工程工地尽收眼底,原来这里的位置离卧牛角仅隔一道谷口,并未远离工地。因惦记着自己的事务,想及早返回工地,便匆匆下坡。刚到平地,瞥见黑马白人从沟谷返了回来,马不是飞跑着,而是慢悠悠地走着,马上的白衣人边走边东张西望。范骊慌忙下马趴在地上……夕阳西下时分,淳于彪正在将军署小花园的凉亭里歇息,陪伴在身边的是他的副将韩珠。韩珠虽主管工程施工,因兼任副将,淳于彪的驻地专门为其设置了副将室,韩珠工程管理部、将军署两头跑,自追求淳于彪的女儿淳于姣后,来这里就更频繁了。淳于彪手摇着蒲扇,红润的脸颊油光光汗涔涔,抓起瓷盏喝了口水,威严的面部闪出一丝笑意,说:“哈哈,领兵打仗的将军审起了犯人,真他娘的做全了!”
韩珠坐在淳于彪身侧,猫着腰,缩着脖子,望着淳于彪一脸媚笑,点头合腰的说:“您当法官也是一把好手。”
见淳于彪的瓷盏放下来,立即拿起铜壶将里面的水添满。淳于彪说:“哼,什么法官?完全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韩珠说:“说得是,司马总管也真是的,对别人放心不下,干脆自己一人亲自审讯算了,非得让您……”淳于彪立马打断他的话:“别说了!”
停顿了下,自言自语道:“倒也有趣!有趣!”
不时从后院隐隐传来女子的喊叫声和跺脚声,韩珠不由得朝月门外瞟瞟,显得心神不宁。两人刚从刑牢部回来,刚审问罢新关押的犯人,那个犯人是在金封台工地干活的劳工,因贿赂收买了看守栅门的兵士,与村妇幽会时被抓住了。无论劳工和兵士,凡是与村妇私通被抓住者,司马昊唯恐淳于彪等人心慈手软,都要亲自参与审讯与施刑,经他审讯过的人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后院里女人的喊叫声和跺步声似乎更响了,震得凉亭都微微发颤。淳于彪皱了皱眉,突然盯住韩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却不说一句话,表情十分严肃,盯得韩珠困惑不解,继而惶恐不安,遂拎起壶要往淳于彪的盏里添水,被淳于彪用手挡了回去。淳于彪望着局促不安的韩珠,用略带威严的语气唤了声:“韩珠。”
韩珠急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专注地望着淳于彪,等候吩咐什么。“本将军知道你在苦苦追求着姣儿。”
韩珠听了淳于先一愣怔,接着弯了一下腰,点着头,并伸出大拇指摇了摇:“姣儿好!好!敝将的心里已经丢不下姣儿了!”
淳于彪“嗯”了一声,拿起盏抿了一口水,斯斯文文把盏放在几案上,韩珠赶忙拿起壶往盏里添了点水,眼珠滴溜溜在转动,用余光瞟着淳于彪,揣测着下文。淳于彪表情依旧很肃然,很冷峻,完全一副往常的神态,口吻十分平静:“那么,本将军愿意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韩珠先张开嘴巴“啊”了一声,口型固定成一个圆圆的洞,同时眼珠瞪得又大又圆,细眯眼变成了荔枝眼,由于特大喜讯来得过于突兀,望着淳于彪的眼神有些惶恐与疑惑。愣怔了片刻,声音抖抖的、响亮的叫了声:“爹!”
同时面向淳于彪“扑通”跪在地上。淳于彪忍不住笑了笑,但马上又板起面孔,说:“快起来吧,起来吧。”
韩珠缓缓起身,看淳于彪的眼神比看自己的亲爹都恭敬。“不过……我女儿有股子牛脾气,你可要善于笼络顺随她。另外,她孩子气十足,在这里远离她娘,我又事务繁忙,无暇照顾,你可要悉心关照她呀。”
韩珠点着头,连声说:“孩儿记下了!记下了!”
仿佛看到自己已故的亲爹亲娘从墓穴里钻了出来,激动得浑身每一块肌肉、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抖动。淳于彪扭头看看月门,圆圆的门框上涂着一层鲜艳的橘红,一团红光穿过门洞飘落在青石板铺的甬道上,青石板上宛若抹了一层红色的桐油。这时,从后院又传来几声女人尖利的呐喊。淳于彪说:“要想得到姑娘的芳心,须悉心体贴对方,相处中多使些手段,好事多磨嘛。记住,遇到阻碍,一不退缩,二不放弃,三不急躁。好啦,你自便去吧,我想独自待些时候。”
韩珠连忙躬身说:“孩儿懂了。”
缩着脖子弯着腰倒退了几步,转身离开花园。夕阳的余晖越过食堂的屋顶投向后院一面墙壁,将墙面映得一片通红,墙壁的反光与院子上空的光线交汇在一起,整个后院红彤彤、亮堂堂。淳于姣身穿镶花边的白色短衣短裤,腰间束一条缀着粉红花结的五色彩带,在霞光的映照下,浑身闪烁着淡红色的灵动之美,随着身体的前跃、后退、左挪、右闪、旋转、腾空,手里的矛几乎看不到影子,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她绷着脸,噘着嘴,怒目圆睁,满面杀气,锐利的目光燃着熊熊怒火,仿佛面前真的有敌人在和自己较量,每一个动作都凶狠有力……又一个急转身,两眼的余光瞥见通往前院的过门门口有一颗人脑袋,遂朝前跨了一大步,右脚在地上猛一踹,一股沙土飞起,不偏不倚射向门洞,伸出的脑袋立即缩了回去。淳于姣乘势一个急转身,将矛刃戳在地上,两手一撑跃了起来,枪杆直立,身体与地面平行,以枪杆为轴快速旋转一周,同时两腿猛登猛踢,像燕子抖动双尾转圈飞翔,待双脚轻轻着地后,收了枪,掏出绵巾擦擦额头上的汗,将枪立在兵器架上,转身便走。这时,过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是经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那个身材粗壮、虾酱面色、葫芦状大脑门的人,淳于姣瞟了一眼熟悉的人影,原本满腔的怒火立马变成即将喷发的火山。韩珠双手捧着湿绵巾,缩着脖子,笑容可掬地望着淳于姣,当淳于姣近前时,将绵巾往前一递,说:“姣儿,擦擦汗。”
淳于姣微微喘息着,用鄙视的眼神看了看韩珠,然后默默地侧身而过,韩珠转身尾随在后,喜滋滋的说:“告诉你个特大的好消息,刚才咱爹……”淳于姣缓缓转回身,神情十分惊诧,盯着韩珠下贱而又充满期待的神情淡淡一笑。韩珠以为淳于姣要接受绵巾,赶忙将绵巾送上前。淳于姣却猛一抬脚,说一声:“去你的吧!”
脚十分准确地踢在韩珠的裆部,韩珠当即“哎呀”叫了一声,不光脖子缩得没有了,连腰都弯成了弩弓,整个身体缩得近似肉球状。淳于姣懒得看韩珠一眼,板着面孔扬长而去。拐上通向自己闺房的石铺小径时,忍不住回头望望韩珠,只见韩珠还在原地蹲着,双手紧紧捂着裆部,仿佛一只珍贵的鸟钻进裤裆让他逮住了,害怕一松手飞跑了。韩珠的手安抚着受伤的地方,眼珠却直勾勾望着淳于姣水蛇般柔软的腰肢,只不过嘴歪向了一边,露出两排错了位的白牙齿,神态痛苦而又贪婪。淳于姣正要穿过自己闺房前的月门时,淳于彪的声音从小花园的月门飘了过来:“姣儿,你过来,和为父叙叨叙叨。”
浑厚威严的语音中含着浓浓的亲情味、温和味。淳于姣停下脚,犹豫了一下,转身慢腾腾地走进花园,径直来到凉亭。淳于彪扫了一眼女儿因剧烈运动而湿漉漉、红扑扑的面容,指指石几前的竹垫,说:“坐吧,坐下说话。”
“您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孩儿累了,想回去歇息呢。”
淳于姣仍站立着,神情有些冷漠。“唉,一个女孩子家,每天不是四处疯跑,就是耍枪弄刀……”淳于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说:“该回老家陪陪你娘了吧?”
淳于姣先一怔,接着莞尔一笑,说:“刚回去不久呀?”
淳于彪立马皱了下眉,把脸拉长,冷笑着说:“哼,已经快半年了没回去,还说刚回去!”
拿起铜壶要往一只空盏里倒水,淳于姣马上从父亲手里夺过壶,先给淳于彪的盏里添了些,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盏,拿起盏一口气把水喝了个精光,然后低头蹙眉,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嗯,按你的年龄,为父我早该抱外孙了,可是你……为父心里着急的很哪!”
因有些伤感动情,淳于彪的嗓门突然变细且带着颤音,仿佛在轻声唱一支悲情的歌。淳于姣又给自己倒了一盏水,拿起盏喝了一大口,说:“孩儿一辈子的事呢,哪能闭住眼睛瞎摸?”
放下盏,扭头望望月门,有些心神不宁。淳于彪瞥瞥女儿,叹息了一声,说:“眼睛只盯着远方,反而对身边的美景浑然不觉!依为父之见,这个韩珠就很优秀,机灵、勤快、谦逊有礼貌,武艺又高强,而且他对你……想必你也能感觉得到,可是你……哪壶不开却要提哪壶,偏偏痴心于他!容貌好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再说人家心高志远,野心勃勃,一心想着飞黄腾达,哪能顾及把你放在心上?人家想的是……”“爹,没别的事孩儿走啦!”
淳于姣打断父亲的话,转身疾步走出凉亭。“你……”淳于彪望着女儿的背影,将盏重重地放在石几上,红亮的面皮倏然变暗,仿佛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被乌云遮挡。淳于彪离开小花园,回到将军署大堂,信手展开竹简《尉缭子》看了起来,女儿先前的态度却仍萦绕脑际,心里烦恼,看了一大片连一个字也没记住,干脆卷起竹简,打算到外面走走。到了门口,一个背影透过纱门帘滑入视线,背影向前移动着,移动的姿势十分奇特:两腿叉开的幅度很大,迈左脚的时候身体向左摇一下,迈右脚的时候身体朝右倾斜一下,好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整个身体摇摇晃晃,歪歪斜斜,随时会栽倒的样子。淳于彪疑惑莫非是那个八字腿司马昊?细看才认出是韩珠。他盯着摇向东厢房的人影,尽量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脑袋一会儿偏向了左边,一会儿偏向了右边,跟着韩珠的动作不住地变换着视角,好像在欣赏丑角表演滑稽剧……韩珠裆部难受的时候,淳于姣正在闺房里想心事,早已把赏给韩珠的那一脚忘得干干净净。她面前的几案上放着蒜头铜壶和一只瓷盏,盏里的水很满。她蹙眉凝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墙壁,神情沮丧中带着怨愤,自言自语:“哼,你就好好的躲着吧!”
拿起盏咕嘟咕嘟将水喝了个精光。“别人追,你却是躲,难道怕我把你吃了?”
说着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吞咬起来,“哇哇哇哇!一口就把你吃了!”
说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乌黑水亮的眸子泪光粼粼。翌日早饭一过,范骊便急急忙忙去所辖军马圈、草料场、粮蔬库房查了岗,查得照例极其认真,照例老生常谈地对每个兵士嘱咐一通,确认无一人脱岗,才放心大意地离去。穿过净缘寺、新建军马圈的甬道,绕过宁清园南围墙,行至金封台西侧时,身穿雪白衣服的人骑着一匹油墨色的马迎面而来,范骊一怔,想踅身返回已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迎过去。淳于姣一拽马缰绳,“黑风”马“咴儿——”一声嘶鸣横在当路,范骊只好勒马驻足,雪云马扬起脑门也“咴儿”的叫了一声,不知是在跟对方打招呼,还是抗议对方挡住了去路。“凭我的直觉,你一直在躲我!”
淳于姣手提一支红缨矛,墨缎般的秀发左右各梳一个髽髻,圆圆的脸庞白里透红,高挑的修眉下一双圆而大的眼睛,乌黑的眸子闪着灵光水气,英姿浩气中透着灵秀与娇媚。她撅着小嘴,凝望着范骊,目光里含着爱恋与幽怨。范骊咧嘴笑了笑,面带尴尬,却故作不解地说:“哦?没有的事吧?”
“那天在骊山沟口,你分明看到了我,却故意躲逃。哼!”
略一松手,枪向下滑去,柄端落在地上,伸直胳膊拄着枪杆,姿势优雅而又威风凛凛。“我……没有看见你呀?再说我每天只顾忙事务……”范骊说着,策马试图从黑风马旁绕过去。淳于姣立刻将枪横在雪云马前面,冷笑着说:“哼,我最讨厌虚伪和没勇气承认过错的人!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本小姐今天不是找你无聊解闷的,我可没那么下贱,拦着你是要与你比试武艺,让你见识见识本小姐的能耐!”
说完,动作张扬地双手握平枪杆,“看枪!”
对准范骊的铠甲刺了过去。范骊一歪身子,枪刃扑了个空,雪云马前蹄陡然跃起,“咴儿”吼叫一声,后腿站立旋转马身,随即一团白云似的飘落下来,马头朝向了黑风马后。淳于姣赶忙一收缰绳,随着“呼”的一声风响,黑风马像黑色旋风般急速旋转,眨眼间与雪云马成同一个方向站立。黑风马个头、体力、敏捷程度跟雪云马不相上下,只是前者跑起路来呼吸音很重,而且蹄子着地时非常有力,气势威猛鸿大。淳于姣使用这样的马可谓用心良苦,两年前,她看到范骊的马洁白如雪,奔跑时轻如云朵,专门从父亲那里挑选了一匹毛色墨黑、奔跑起来声音响亮的马,无声配有声,特点互补;一白一黑,色调明了生动,意在暗示日后两人婚姻的浪漫完美,生活的丰富多彩,并将自己的黑马自诩为黑风马。雪云马睁大眼睛瞪着黑风马,张开嘴,摇头晃脑地吼叫了一声,黑风马也盯着对方,扬起脑袋,嘴巴朝雪云马晃了几晃,大叫一声并喷了一个响鼻,好像在回应对方的敌视行为,与此同时,淳于姣举枪对准范骊的右肩刺了过去,范骊立即挑枪抵挡,淳于姣的枪尖擦肩而过,两马朝相反的方向转了一圈,相向而立。范骊有些惊讶,绷着脸说:“淳于小姐果真下手呀?”
淳于姣微微喘息着,怒色中带着按捺不住的嬉笑,说:“谁跟你谑戏玩耍了?你也进攻呀!”
范骊却将枪收起,上下打量着淳于姣:“你要明白,我现在穿着甲衣……”淳于姣一听咯咯笑了起来,说:“胆小技拙之人才披那玩意儿,少废话,看枪!”
又一枪刺去,范骊淬不及防,提枪阻挡为时已晚,枪刃刺断了肩上连接甲片的牛皮线,一片皮甲飞在了身后。两匹马似乎感觉到它们的主人并不是真正的敌人,没了兴趣助战,故意躲闪着对方,跑动几个来回竟站得远远的互望着。范骊瞥瞥少了甲片的肩头,皱了下眉,说:“和你一争高下纯属浪费时间,我要巡查去了!”
说着催马便走,淳于姣一拍马背,黑风马撒开腿几下子就撵了上来。“不和我比武,你别想巡查!”
淳于姣说着,又将黑风马横在雪云马前,雪云马仰头叫了一声,只得停下来。范骊显得很无奈,叹了口气,沉默片刻,说:“在马上你我施展不开身手,徒步展露武艺如何?”
淳于姣一听乐了:“好,有气魄,不愧是范将军了!”
说着一抬腿滑下马来。范骊将右腿刚抬过马背,突然又抬回去重新骑在马上,猛地用力拍一下马背,雪云马轻灵地绕过黑风马“嗖”的冲向前去。淳于姣一时愣在那里,待缓过神来,范骊已经跑远了。范骊扭回头,笑嘻嘻地望着她,高声喊:“抱歉啦,我比不过你——淳于小姐再会——”淳于姣急忙挎上马背,催马追赶范骊,追了一阵突然收缰停了下来,狠狠盯着范骊越来越小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吼:“你不像个男子汉!你是个胆小鬼——你真失礼——你太无理——”狠狠地盯著,傻呆呆地盯着,直到范骊转弯后消失,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懒得上马,只牵着马缰绳,垂头丧气地缓步而行,口里不住地喃喃:“唉,你个冤家,你以为我真的和你比武吗?唉,冤家,可惜我的良苦用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