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早,立夏就背着背篓捏着药方去找许大夫。她原本的确是打算先斩后奏,先去山上采了药,再来求许大夫的。但是看见药方子上写着的人参二字,就让立夏忍不住了。人参啊,作为药材里头的百草之王,在真正科学规范扩大养殖之前,这货的价格一直都是以昂贵著称的。而且人参灵芝向来齐名,都是属于贼贵贼贵的那种。立夏一想到自己上次采的那根已经没什么用处了的灵芝就已经卖到了五两银子,几乎可以想象,这人参真要吃起来,估计真的得有个几十两了。因为对药材还算颇为了解,立夏也知道有不少中药材是可以相互替换的。所以她赶紧就跑到了许大夫家中,请求许大夫答应她两件事儿。一是能够以药换药,二是能够将这人参给替换了去!换一个能吃得起的药好吗!许大夫捏着胡子,颇为得意道:“不能换。”
立夏心头一惊,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嫂子实在是没钱,许大夫求求您了。可不能这样见死不救,而且我嫂子若是没了,我小侄子小六,那孩子估计也没啥好日子了。求求您了。”
“看你人还不错,又挺聪明。换药的事,那就换吧。不过呢,那人参却不能换。”
立夏还是一脸苦笑,“这人参,价格这么贵,我怕我实在是找不到药来给大夫换了。”
人参最好的产地是在东北地区,白长山上是最好的道地,哪怕是一直到她那个时代,白长山的人参也向来出名。而清水村地偏江南,人参这东西实在没怎么见过,比灵芝还少见。“你莫要以为是我故意为难你,只是行房小产,实为气脱。而且她此番流血不止,本就气虚,火盛本于水亏,肾水亏损,气无生源。气则不生,又如何有不脱的?¹治病要治本。人参对于养气,是最好的。你若实在嫌它价高,想另换其他,恐怕达不到如此效果。”
许大夫解释道。“许大夫果然医术高明,还能与人解释!我倒也没有怀疑许大夫的意思,只是觉得价格太高罢了。既然许大夫您都已经跟我说的这么透彻了,那我要再听不懂就实在愚钝。也实在是多谢大夫答应我以药换药的事。”
立夏立即感谢道,“我现在就上山采药,若是抵不上许大夫的药价,还请您宽限我几天,先给我些药。”
“这倒是无妨。”
许大夫又好心提点道:“只是你也不要去采那些价低的草药了,我自己虽不太上山,但也听说了翻过那座山,那山洼里,就有杜仲树,你若是想早日抵价。倒不如去那里试试,一块杜仲树皮,也值不少价呢。”
立夏眼前一亮:“多谢许大夫!”
她这些日子几乎都在不远处采集草药,除了那一根灵芝,其他的药材几乎都很廉价。如果能够走的远一点,采到少见一点的药,价格也能高一些。立夏是真心感谢许大夫的指点。既然要去更高的山上,那么在山间行走,又要采药,一日之间还不一定能回来。立夏就拿着许大夫先给的药,回到王家把药交给柳眉,自己则收拾了一些东西。这天气倒不怕冷,只是不知道山上夜间会不会下雨,立夏拿了一顶斗笠,一些绳子,在准备了一些干粮一起丢到背篓里。“你这是要去哪里?背这么多东西?”
王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问道,自从两人开诚布公的谈过了后,在没有人的时候,两人说话倒是简单了许多。“我去东边山上,那里有杜仲树,我去看一下能不能弄些树皮下来。”
立夏也没瞒他,又给自己装了一大壶茶水。有些人会直接到溪水里喝水,这个时代虽然也不会有什么除草剂中毒的事,但是寄生虫也多,立夏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尝试,她还是喜欢背着茶水喝。王三语气淡淡的吩咐道:“给我也装上一些。”
“嗯你也要去?”
立夏抬起头有些惊讶的问道。“你好歹只是一个女子,独身上山,我不放心。”
立夏笑起来:“好嘞,那就谢谢你保驾护航啦。”
王三人高马大的,除了能保护她,回来的时候还能帮自己背点东西,十分划算。立夏给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告诉了一声在家里的柳眉,就出发上山。按照许大夫的指点,她和王三果然在走了半天多的路程后看见了三棵杜仲树,其中两棵树比较高大,足足有十几米高,另外一棵则是一个小树苗,还没有立夏高。杜仲用的是杜仲树的树皮,能够用来治疗胎漏,也是许大夫开的方子里头的一味药,不过要经过炮制之后才能使用。人要脸,树要皮,树要是没了皮呀,是活不成的。立夏原本是想直接将这两棵树的树皮全撕了下来,可见它们好端端的生长在这里,没有招谁惹谁,又生了些怜悯。一番思量过后,立夏并没有将两棵树的树皮全部撕下来,而是每棵树都撕了一半边,但同时也留下了半边,让它们留着传导营养物质,会不会死,那就得看它们自己的造化了。至于那条小树,立夏则根本没有动。立夏把撕下来的树皮卷在一起,再用绳子绑上。因为他们这次难得走得远了,这里地方偏僻,人迹罕至,但是有不少平日里都能看见的药。立夏采摘了许多,把两个人的背篓都装得满满当当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山上行走不便,两人就直接留在了山上休息。天色初亮的时候,立夏却发现本来应该睡在自己身边的王三不见了,她有些惊慌的把四周都看了一遍。王三的背篓也不在,但是四周草地平坦,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这让立夏稍微安心。她猜测着也许王三是去上厕所了,可是上厕所也不必带着背篓啊。立夏隔空喊了几声,两边大山将她的喊声传回,风吹树林传来沙沙响声,却并没有王三的回话。立夏又等了好一会儿,太阳都上了高山,透过树叶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小光圈。她不寒而栗,不敢再等下去,就用刀子在他们休息的树上刮下了一块树皮,因为刻字麻烦,就直接刻了一个回家方向的箭头,然后独自一人离开。但是没走多久,立夏就被吓得不敢再动。那里好像有个尸体……立夏心慌慌的站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完全提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立夏看过的所有恐怖片,几乎都在这密林里全部出来作祟,天色还没太亮的密林,带着一种腐朽的阴冷。她盯着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看了许久,在确定那人衣物不是王三之后,冷汗淋漓间忍不住大喊了一声,一时间鸟飞高鸣。正好不远处的王三也听见这一声惊恐的叫声,对着身边两人使了个眼色,就快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怎么了?”
王三气喘吁吁地从密林中跑了出来。立夏心里已经在开始念紧箍咒,南无阿弥陀佛,一见到王三才觉得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许多,她指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身体:“尸体……好像是个尸体……”王三走了过去,用手指撑开地上男人的眼睛,微弱的转动着,而且皮肤滚烫,也有呼吸,完全不是立夏自己吓自己误以为的尸体。他对着立夏招招手:“没事,大约是昏迷了,还有呼吸不是尸体。”
立夏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走近了才发现那躺在地上的男人,果然胸膛还在起伏着,不可能是什么尸体。“这人脸这么红,莫不是在发烧?”
立夏拿手背试了一下自己和这个人的额头温度,觉得这个人就像一个快要被烧开的水壶一样,烫手。王三则将他检查了一遍,全身都没有发生什么血迹,也没有什么大的伤口。“走吧,既然不是尸体,那就没什么怕的了,咱们先回去吧。”
王三冷漠的说道。“先回去,叫许大夫来?”
立夏还有些愣愣的。“不是,等许大夫,只怕他早就死了。”
王三只是没打算救人罢了。立夏却不可能如此漠视人命:“既然如此,我们怎么可以把他就丢在这里?如果我们不救他,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来,他不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别说不知道这人高热是为了什么,而且如果任由他就这么待在这里,恐怕山上的猛兽或者是毒蛇,就足够要了这人的命。“那你想怎么样?”
王三冷淡中有丝不耐烦。“我记得我们过来时,前面有一个烧炭的炭窑,我们不如把他弄过去,顺便看一下那里有没有人。”
高山密林处总是会有些烧炭的人,而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了一个小院子,旁边是个窑洞。他们昨天晚上本来还打算早些下来投奔窑洞主人的,在山上睡觉虽然不算冷,但是衣服被露水打湿,夜风一吹,也很容易让人生病。可惜的是他们采药走的太远了,没能及时在日暮走到,便只好留在了山上休息。“那你背上药筐,我来背人。”
王三虽然不耐烦,却也还是答应了下来。立夏立刻接过了王三放下来的药筐,把它放在胸前背着,就像一个夹心饼干一样。两人到了窑洞边上的小院子,呼喊了几声,却没有看见有人出来,但是院子门口摆放着柴火,木头篱笆还爬着一些结果子的藤蔓,看起来主人并未离开多久。立夏又喊了几声,王三却直接背着人推门进去:“不用叫了,我估计这个人就是这里的主人。”
“哎?你怎么看出来的?”
立夏有一些惊讶。这人身上又没有身份证,而且这屋子门口也没有名字牌,难道猜的?推开门以后,两人才发现这屋子的构造和平常所见的并不一样。这屋子和院子都是用木头制作的,大约是因为就地取材方便,山上树多,但是,这院子虽然有门,进去以后,屋子却没有看见门。不仅没有,而且那屋子只有侧面两面墙是完好的,正屋连墙都没有。院子里堆满了柴火,一目了然的正屋刚刚挖了一个大火塘,侧边的墙壁上挂满了铁器,寒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