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哭的可怜巴巴的梅莺,罗蔓一头雾水,“别着急,你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就没了,这也太奇怪了。梅莺跟着罗蔓进屋,罗蔓给她倒了一碗水让她喝完,孩子哭的太厉害要补充水分。梅莺一边哭一边喝,直到喝完才继续抽噎着说:“我今天给时慕哥哥送饭,他蜷缩着身子,我以为他还在睡觉,可是过了好一会他还是没有醒,我就有点害怕…万一…万一他像奶奶一样一直睡下去怎么办?”
罗蔓皱着眉,“然后呢?”
“然后我就找陆盛哥哥过来,陆盛哥哥说他死了。”
梅莺哇地一声嚎啕大哭,“阿蔓姐姐,怎么办啊,我该怎么救他。”
她才不相信时慕哥哥这么好的一个人就死了,像奶奶一样再也见不到了。梅莺哭的眼睛都肿了,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哭,因为大人们的表情很奇怪,她害怕被他们讨厌,那些可怕的人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阿蔓姐姐,她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在梅莺的心里罗蔓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做事情总是做的又快又好,她姐姐就经常被爹娘拿来跟阿蔓姐姐比较。梅莺睁着通红的眼睛期待地看着罗蔓,希望罗蔓肯定地告诉她,时慕哥哥一定会没事的。罗蔓叹息一声,“梅莺,姐姐也没有办法让一个死去的人复活,但是姐姐可以陪你一起去看看。”
罗蔓的直觉告诉她最好这个时候别去趟浑水,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局,但是眼下一直哭的梅莺还是让罗蔓妥协了。总不能一直让孩子哭下去吧,就算真是一个局,为了逼真,其中的隐秘没有告诉小梅莺,那也应该让她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糟糕。罗蔓让几个孩子在家里呆着就带着梅莺去了村长家,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外停了四辆双头马车,还有不少眼神凶恶的仆众,腰间别着刀。这是定阳县的人来了,罗蔓连忙垂下眼睛,也不四处张望,就像一个送哭泣女孩回家的好心人。两人就要往里进,一个汉子拦住她们,恶声恶气地说:“现在里面不能进。”
梅莺连忙说:“我就住在这,我是梅莺,这是我姐姐。”
拦住她们的汉子将罗蔓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目光黏腻又阴冷,罗蔓按捺住心里的恶心,瑟缩一下,仿佛被吓到一样。“行了,进去吧。”
汉子又懒散地半闭着眼。罗蔓看了他腰间的短剑,上面还沾着血迹。心里一凛,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快速走过正厅,余光看了一眼,屋子里坐满了人。罗蔓咂舌,这是来了多少人啊,她们来的确实不是时候。两人低着头往西侧走去。“阿蔓姐姐我忘记给你说了,今天来了好多人。”
梅莺小声地说,脸上有些歉意。罗蔓摇摇头没说话,刚推开西侧屋门,就发现陆红荷也躲在里面。陆红荷看到罗蔓和梅莺进来,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将两人拉到椅子上坐下。罗蔓这才发现今日的陆红荷比之前更要邋遢,那头发不止是油腻了,更是脏的一绺一绺的,身上也不是粉色的布裙,而是一身灰扑扑的麻衣,整个人阴暗又透着臭气。简直将自我保护做到最高级别。陆红荷指着梅莺的额头,小声地骂:“你这丫头怎么说都不听,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跑出去添乱,我恨不得直接从他们面前消失,你倒好,生怕别人记不住你,到时候直接把你拉走,别说救他了,你连给他收尸都做不到。”
陆红荷这话说的又狠又辣,丝毫不顾及小女孩悲伤的内心。果然梅莺一听眼泪又流下来,这次罗蔓也没有劝慰,小丫头是好心,但是做事太冲动太莽撞了。也许是因为时慕不在身边,心里惶恐,全然没有平时的机灵。陆红荷带着歉意对罗蔓说:“我想也知道她去找你了,只是你进来也看到了,这些人都是丰全的手下弟兄,今天都来的差不多了。我哥让我看好梅莺,也不让我出去招人的眼,谁知道我一个没看住她就跑出去把你扯进来了。”
罗蔓也不好抱怨,毕竟她是个成年人,孩子被情绪控制来找她,但是也没有生拉硬拽把她拖过来,她自己的选择跟孩子没什么关系。“没事,我来都来了,也跟你一起躲在这里吧,有什么事我们也有个照应。”
陆红荷脸色好了许多,她也是怕了,好不容易现在那几个地痞流氓的心神都被时慕和丰全占据了,哪里还顾得上她们这些丫头,但是就怕被惦记上带走,到时候她真是哭都没法哭。刚刚也是气疯了,说话一时没注意,她还不至于跟个孩子较真,伸手给梅莺擦擦眼泪,“你平时不是最机灵吗?难道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梅莺傻傻地重复,“什么不对劲。”
罗蔓听到这也明白了,这果然是一个局。陆红荷说:“你以为就你在乎时慕,我哥就不在乎,你看到我哥的表情了吗?”
梅莺回忆一下,陆盛哥哥声音和神色都很平静,就点点头。陆红荷继续说:“你觉得他悲伤吗?好朋友离开了他不悲伤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梅莺不明白了,如果慕哥哥真的没事,那为什么要说他死了啊,看她一直哭为什么就不告诉她呢。罗蔓看着思绪越理越乱的女孩,解释说:“这就是关键了,你只要知道,你的时慕哥哥没事,你听到他出事的一切表现都是正确的就可以了。别怕啊梅莺,你没有被抛弃。”
梅莺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大人的把戏,她的时慕哥哥没事。小女孩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小大人样,“我明白了,这是我们的计策。”
罗蔓和陆红荷也松了口气,这丫头再这么别扭下去还真是让人头疼。“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时慕去世了?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罗蔓心神一松对厅堂发生的事格外好奇。陆红荷摇摇头说:“这我也不知道,他们来了以后还没坐一会,梅莺就哭着过来说时慕一直没醒,然后他们一起过去看了,当时那几个人的脸色不太好。”
罗蔓点头,继续问:“那丰全呢?”
陆红荷表情一滞,丰全?丰全还在婚房里酣然大睡呢。此时田庆娥坐在厅堂主位,丰全的四个弟兄坐在右侧下方,陆盛站在田庆娥身后低垂着头,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田庆娥对这几个人比较陌生,她是在丰全出了定阳县之后跟上逃荒队伍的,对这几个人的脾性一概不知。当时还正高兴遇到陆氏,想着能有个依靠谁知道没啥用,还是要靠自己啊。眼下这好日子不就来了,田庆娥摆弄着手腕上的实心银镯子,颇为自得。“你们也来的太晚了,昨日我刚和你们大哥成婚,也怪我没问清楚,要是早知道当家的还有几个弟兄在定阳县,我怎么着也不能同意他成婚的要求。”
田庆娥看向右手边的男人继续抱怨:“这像什么话,有亲戚朋友不邀请过来参加婚宴,我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
男人正是丰全手下的二弟,虽然年纪比丰全大,但是由于入行比丰全晚,加上受过他的恩惠,自愿低他一头。陆盛竖着耳朵听田庆娥自由发挥,这效果不错,果然给一个愚蠢又贪婪的人一个较高的位置,还不用别人怎么鼓吹她自己就先膨胀了。这田庆娥也许以前还有些小机灵,但是现在只怕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思考这些人的出现是否合理了。看着周天问阴沉着一张脸还不得不佯装笑意,他就忍不住快意。周天问面带歉意,“嫂子实在抱歉的很,我是真不知道大哥跟你成亲了,不然今天就带来贺礼来了,这样登门实在唐突。”
田庆娥哼了一声,扶了扶头上的银簪子,满不在意地说:“这礼现在补也还来得及,不过不是我多嘴,当家的怎么回事,到底有没有把你们兄弟放在心上,这么大个事情也不说找个人通知一声,家里有马有人怎么就抽不出时间了。”
阎老三脸上横肉一抖,感觉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更是被这个婆娘气的心口发闷,刚要出声发问,二哥的眼刀子就甩过来了,他恨恨地瞪了田庆娥一眼。真他娘的憋屈,这个全哥到底怎么回事,当时他们也不是没有劝过他成婚,好歹老婆孩子热炕头,以他们现在的身价什么样的姑娘娶不了。可他怎么说的,要娶个大家闺秀,生个血统高贵的孩子。看在主位上脖子恨不得抬到天上的女人,他就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这玩意怎么看也跟高贵不搭边。田庆娥明目张胆地看着丰全的几个弟兄,坐在右手第一位的穿着素色细布直裰,三十多岁,年纪比丰全还要大些,好像叫什么周天问。坐在第二位的就是丰全的三弟活脱脱的恶霸,听说之前经常在赌场看门,叫阎老三。国字脸憨厚的男人叫牛善,最后一位左边眉峰有个痦子,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的,大家都喊他胡老五。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不认也得认了,田庆娥根本就是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