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九夜里要走城隍，就得先把文书写了烧过去。回到观里，先是裁剪黄纸，又要调和朱砂，忙得不亦乐乎。过了好久，谢承烨才上山找她。一进门，迎头撞上了岳清清。“她死了？”

岳清清冷淡地问。谢承烨点点头。面对岳清清时，他总会有一种愧疚感。如果不是因为他姑姑谢静，岳清清现在应该还好好活着。“活该！”

岳清清骂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岳阿姨……”谢承烨忙叫了她一声。岳清清回头看看他，不知为何，也平添了几分感慨。在谢承烨小时候，岳清清和谢静还是最好的朋友，那时候，她们一起上学，经常都在谢家吃饭，可以说是看着谢承烨长大的。那么好的朋友却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就连面对谢承烨，她都会觉得很不舒服。“之前我姑姑就和我姑父分开了，他知道了你的事情，没有办法原谅我姑姑，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你的家乡了。”

谢承烨告诉她。“我已经死了，对我说这些，没有意义。”

岳清清只是摇了摇头。“我姑姑做错了事，欠了你很多，不知道应该怎么还。她死了，但是谢家不会把这些事情给忘记，以后对你们家里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我们一定会做到。”

谢承烨想了想还是说。“没必要了，她已经死了，事情就这么完了，就算我报了仇。她做的事，她来还债，现在还清了，我也希望跟你们谢家从此两清。”

岳清清想了一下，还是很坚定地摇了头。她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变成冤魂也是因为她要报仇。现在仇人已经死了，可以从此死生不复见。活着时候的事情，岳清清不打算再牢记在心。她现在已经找到了新路子，要在映霞山里好好修行。她这样想着，消失了。“她和你家恩怨了了，你没有必要替别人背着这个包袱。你姑姑的死是因果报应，她自己欠的那条命已经还清了。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

玄素九走到门前看着谢承烨。谢承烨点了点头。“这两天我会跟老周叔把道观的图纸弄好，然后，我要回京城一趟。”

不管谢静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她毕竟是谢承烨的亲姑姑。如今去世了，谢承烨必须要回去奔丧。玄素九点点头。“这一次玉桑不能跟你去了。”

“你觉得我这一次路上还会遇到什么风险？”

“你家里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但是小心行得万年船，你和高知青都还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今天晚上我走城隍的时候，你来吧，我带你去见申老爷。”

玄素九又仔细看了看谢承烨的脸。她觉得谢承烨可能会受点罪，而且这点罪极有可能都是他的至亲带给他的。这话可就不能随便说说了，这很有可能会影响人家家人之间的感情。玄素九觉得他们道观里面找一个都管长老也不容易，随行保护她暂时是做不到的，不过，求一下申老爷给他一样保命法宝，还是可以的。林至和方少均也是无意看到玄素九裁好黄纸，写了请神表。“你会走城隍？”

方少均很惊讶。“你还挺有见识的。”

玄素九也很惊讶。“那是自然，这个我以前见过，不过那位老师父没了之后，就再没人会了。”

方少均说起这事儿，还有些感慨。走城隍也是玄门中几近失传的法术。在古时候普通百姓有时候无处申冤，受了罪之后，会请城隍为自己做主。有些老百姓不会法术，只能以命相搏，在城隍庙里自尽而亡，希望自己的魂魄能够被城隍爷看到，由此得知自己的冤情。但这样的结果未免也太过惨烈，因此玄门之中就有这样的一种法术，可以代替这些受冤者，到城隍爷那里去递状子。过去是直接写成状纸，烧了之后，会玄术的人亲自走到城隍大殿，在那里把委托人的冤情详详细细地陈述清楚。如今玄素九又不是去伸冤的，她只是想要向城隍爷询问情况，因此她那个请神表上写的都是一些请安问好的话，再就是夸奖城隍爷神目如电，明辨是非这样类似的句子。这些文字用词还是很讲究的，可是玄素九那笔字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就显得整个请神表都不怎么工整。到了深夜，林至和方少均都赖在玄素九的房间不肯走。城隍爷派来的阴差会直接把一定范围之内的生魂全部勾走，到时候再送回来就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玄素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有条不紊地操作着走城隍之前所有的准备工作。如今是在知问观里，安全可以得到绝对的保障，至少不会有人随意过来破坏她的阵法。快到子时，她立刻示意他们都到蒲团上坐下。她在地上铺了一块绘制着八卦图的黄布，四个草垫子就搁在黄布的四角。她安排谢承烨坐在自己的对面，还用一根红绳子把他们两个人的手腕绑在了一起。“记住，别出声，别好奇，路上只能跟着队伍走，不管眼前是什么路，都不要大惊小怪，别害怕，明白了？”

玄素九问他。谢承烨点点头。然后，她又看了看林至和方少均。林至就不用说了，这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挺稳当的。方少均赶紧捂住了嘴，表示自己绝对听话。玄素九这才点起了一炉香，香炉就放在八卦图上，香气缓缓上行，香味儿也非常好闻。很快，他们便听到了门外传来的铁链拖地声。然后，屋门就打开，一条乌黑的勾魂锁飞了进来。几人恍惚之间，再一清醒，就发现自己眼前的景物已经全部变了。他们站在一条跟独木桥一样的山路上，两侧都是万丈深渊。谢承烨一愣，他明白了，这绝对不是映霞山，也肯定不是在世间能看到的地方。“马叔叔，又是您来接我啊？”

玄素九向队伍前头一个长脸的汉子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