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四下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所有人好像都被摁下了暂停键,瞪大了眼睛看着容炎阊。容炎阊也懵了,他就算脑袋想冒烟也不会想到容笙会这么卖他。相比之下,皇帝的反应就要快多了,有人在他的地盘当着他的面给他的大臣下西域的毒,而此时他最信任的丞相还将一个西域的幕僚奉为座上宾,这事怎么想都不像是毫无关联。皇帝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平淡问容炎阊:“丞相,有这回事吗?”
大臣们都知道,陛下的语气越平淡,就说明他越生气。一个个急忙把脑袋缩到衣服里去,心里一遍遍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容炎阊来不及瞪容笙,“噗通”一声干脆利落的跪到皇帝面前:“陛下,臣有罪!求陛下恕罪!”
“哦?你有什么罪?”
“陛下容臣回禀,臣府上前段时间是来了个西域幕僚,此人熟知西域地形,精通西域人文地理,臣考虑到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收为我荆蜀所用,假以时日必定大有用处,因此奉他为座上宾,并非臣一己之私欲收他为幕僚。”
“只是此人来路不明,臣不敢冒险将他奉给陛下,便派人去查他的底细,不想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今日倒是先发生了这样的事,这实在是个误会,只是不管怎么说,臣没有事先禀明陛下便是臣的错,还请陛下看在臣一心为荆蜀江山着想的份上,饶臣这一次!”
皇帝静静听他说完,青紫的脸色渐渐有了点好转。丞相一生都在为荆蜀的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在是不该为个西域人就怀疑他的忠心。“可再怎么说,那也是西域人,咱们荆蜀跟西域向来不合,边境常年征战,丞相府里来了个西域人,怎么也得上报朝廷吧?知道的是丞相在查那西域人的底细,不知道的,还以为丞相在跟那西域人合谋,意欲里应外合一同攻进我荆蜀的都城来呢!”
说话的是性格直爽嘴巴最快的左中正顾燚。“而且恰好礼部尚书大人中了毒,中的还是西域的毒,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只怕这一切跟丞相你那府上的‘贵宾’脱不了干系吧?”
这回说话的是内阁大学士江幼槟。此人五十出头,是个严肃较真的小老头,常年脸上不会超过三个表情,只有在面对国家大事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格外认真的态度。江幼槟一说话,周围就响起附和的声音。容炎阊差点没被气死。突然被他那个不孝女卖了就算了,顾燚那个大嘴巴心直口快他也可以不计较了,可是现在连一贯刚正不阿的江幼槟都站出来指责他了,这不是欺负人吗?“江大人,你是在暗示陛下,何大人的毒是我指使人下的?”
容炎阊气得要跳起来打人了。“江某没说过这话,只是说出心中疑惑,况且陛下已经在查下毒的人了,想必不出片刻就能有结果,丞相不必激动。”
江幼槟说着就转过身去,摆明了一副不想跟他多说的样子。容炎阊气得更要吐血了,“你是没说这话,你要说的都写在脸上了!你要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我府上把那西域人抓来问清楚!”
“我觉得可行!”
顾燚颇为赞同的点着头,站出来朝皇帝道,“陛下,臣认为丞相府上那西域人不简单,应该召进宫查问清楚!”
皇帝犹豫两秒,点了头,随即传人进来吩咐。趁着这个空隙,容笙在周瑾恪耳边嘀咕了几句,等御林军统领言翰得了皇帝的命令准备出去的时候,周瑾恪叫住了他。“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言翰问道。“去的时候记得告诉丞相府的人,好好把人送进宫来,可不许出什么岔子。”
“是!”
言翰领命出去了。此时的容炎阊还不知道这句话的威力有多大,目光蔑视的扫了一眼那几个油盐不进刚正不阿的大臣,心中冷笑不已。陛下就算怀疑谁,也不可能会怀疑他容家的忠心。………这边言翰刚刚出去,另外的御林军就进来回话:“禀陛下,今晨在正殿伺候的宫女太监已全部关押,正在严加盘查!”
皇帝长袖一挥,满脸怒气:“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下毒的人找出来,把背后指使之人找出来!”
“是!”
皇帝坐下来,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目光落到周瑾恪身上,他的怒气还没平息下来,阴沉着脸问道:“昨夜镇边大将军的小儿子死在你东宫里,此事你如何处理?”
周瑾恪把抓到凶手和凶手自杀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却是只字不提刘三栽赃容笙的话。容笙有些诧异,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会保她。皇帝冷笑道:“无缘无故他会杀镇边大将军的儿子?背后必定是有什么人在搅弄风云吧?”
周瑾恪面不改色说谎:“此人跟镇边大将军有些过节,此次是为仇杀。”
“怎么偏偏是选在你的东宫,还是在你大婚之夜?”
皇帝咄咄逼人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对这个太子的怀疑。容笙目光暗暗在这父子两人之间打量。原主前世的记忆里关于这个皇帝的信息很少,只知道太子和皇帝不和,后来周瑾恪登上帝位甚至有人怀疑他是弑父篡位,此后他就一直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现在看来,这父子两人之间好像不是关系不和那么简单,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皇帝字里行间都是对周瑾恪的怨愤。“大婚之夜东宫人多眼杂,凶手才有机会,况且他还可以顺势栽赃给太子妃,怎么算都是在东宫杀人比较划算吧?”
周瑾恪长身玉立,不卑不亢。皇帝冷哼一声,脸色没有丝毫好转,“你这个太子妃一进门就招惹不少祸事……”说着想起容笙救活礼部尚书的事,及时刹住车,话锋一转,“怎么说这事也是在你宫里发生的,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
周瑾恪垂头,“改日陈家出殡,儿臣自当备上厚礼到场。”
皇帝没再说话。大殿一片寂静,许久外面才响起脚步声,竟是审问的御林军和去丞相府拿人的御林军一起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