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清阳被噎得脸像是隔了夜的大饼，青黑青黑的：“你怎么说话呢？你去拿药走了之后本官便马不停蹄的收拾了药箱来给贵人看病，这也就是遇上本官，斗则深更半夜的谁管你？”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分明是知道太子妃在这里，想来凑热闹罢了，你根本就没安好心！”

长着张娃娃脸的玢儿怒气冲冲的反驳他，那脸竟是有几分可爱的凶相。年清阳愣了愣，看着玢儿冷笑道：“你家主子的病好了吗？你敢这么跟本官说话？你确定以后不会再求到本官面前吗？”

玢儿顿时哑口无言。是啊，主子一身的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病发了，这次有太子妃，那下次呢？不会每次都运气好能遇上太子妃，若是下次，他们还是要求到太医跟前去。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也没有本事得罪太医，是她一时性急说了不该说的话。玢儿眼眸一垂，为了主子，她也要忍下心中的怒气。她张了张嘴，道歉的话从喉咙滚出来，都到唇边了，突然听到旁边的太子妃一声轻笑。声音凉凉的，就像这昼夜交替时分外面的风。“有本宫在，他们还不会沦落到去求你这趾高气扬的‘神医’。”

容笙特意把“神医”两个字咬得很重。年清阳也笑了两声，朝容笙拱手道：“下官知道太子妃曾解了御医们都解不了的毒，这一点您确实是可以骄傲，不过太子妃有所不知，这治病跟解毒是不一样的，解毒你只要知道中的是什么毒，用对应的解药解了便是，可治病不一样，治病需要懂的东西就多了去了，不是太子妃想的那样简单。”

“年太医懂的东西多，怎么连解毒那么简单的你都解不了？你连那么简单的毒都解不了，衡贵人这么复杂的病，你还好意思让人来求你？”

容笙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即便是脸上没有带任何妆容，她的这张脸都能叫人神色恍惚，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绝色。如此绝色的人，说的话却是一点也不客气，“你如此人才，一般的人还真不敢求你，越求，病只会越严重。”

这是在嘲讽他把人的病越治越严重呢。年清阳的脸色更黑了点，这下是像发霉了的大饼。“太子妃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衡贵人的病如此之重，又岂会是轻易能治得了的？”

“你也知道衡贵人的病很重，为何却一直拖着不肯来？今夜若不是本宫在这里，你可知道会出人命的？”

容笙突然话锋一转，冷了眉眼看着他。“你在学医之前，你的师父没有教过你作为一个医者该有的道德和底线吗？成大医者，怀大慈恻隐之心，普救含灵之苦，安神定志，无欲无求，普同一等，尽其所能，一心赴救。你做到了什么？”

年清阳的脸黑中带红，渐渐成了一种极其难堪的颜色，人都有羞耻心，作为一个医者，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不合格。“那便祝太子妃永远无欲无求普同一等，尽其所能一心赴救吧。”

半晌，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对容笙作了个揖便背着他的药箱转身走了。容笙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怒气。若是天下所有医者都是这样，那这个世界就完蛋了。这些害群之马，真是可恶至极！大抵是她眼里的怒气太过浓厚，连神志不太清醒的顾芷瑶都感觉出来了，她费力的拉了一下容笙的衣袖，“太子妃，别动怒，伤了身子，深宫之人，大多这样，不是所有医者都这样。”

容笙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生不忍，忙将她的手放回去，“我知道，我没生气。你好好养着身体，只要按照我的药方调养，你就永远求不到他们头上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笃定和自信，那是属于二十三世纪不败的神话少女的自信。“过一个月我再来给你诊脉，到时候再根据你的身体状况治疗。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着她对顾芷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只要身体好起来，日子就会慢慢好的，这往后的时光嘛，总会有盼头的。”

容笙察觉到顾芷瑶的心理可能出了点问题，大概是轻微的抑郁症。顾芷瑶用力扯了扯嘴角，“好。多谢太子妃。”

这个“好”字说得有多没底气只有她知道。她的身体她又不是不清楚，未进宫前爹娘找了多少大夫都没治好，进宫后更是严重，刚开始陛下也宠她，可她身子骨不好，渐渐的陛下便失了耐心，往后就来得少了。堂堂帝王，后宫三千佳丽，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干嘛要对着个病恹恹的女人？再后来，她又患上了不知名的咳疾，陛下怕被传染了，就彻底不来了。这关雎苑就成了冷宫一样的存在。若不是这身上的病，想来如今她也不会是个位份低下的贵人……或许她也会是个宠妃，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也不用在那些受宠的妃子面前低眉顺眼，或许还会对父母亲族有用。如今，便只能这样了。这日子会好起来吗？不会了。她心内一片惨淡，无人知晓。被突然闯来的年清阳这么一打岔，本来早就要回东宫的容笙便一直拖到了天亮。天亮之后，鸢儿很守信的拿着衣裳来找她，昨夜绣一夜衣裳的鸢儿还不知道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把衣裳绣得很好，完全看不出之前撕破的地方。容笙换上衣裳，到正午门门口去，摆明了身份，便有个侍卫给她找了辆马车送她回东宫。容笙不知道，这一晚上的东宫并不平静。皇后生辰宴只有正妻能参加，周瑾恪的两个小妾都被留在了府里，宋长欢还好，冯潇潇却是急得跳脚，心里把容笙骂了几百遍。自从容笙给开了那一堆药方子之后，她每天都要喝一大杯苦得舌头都要掉了的药，宋长欢风雨无阻的送来。她还不能拒绝，人家说那是治头疼的药，专门治她的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