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关天高皇帝远，京城来的高官比不上当地的地头蛇，大周建朝以来，曾有数任文官下放此地，当地官员表面恭敬，背地里却将京官当成傻子一般戏耍。北冥熙的手段虽然凶恶，却是最简单有效的，省却不少麻烦，本地知府衣冠未整便屁滚尿流的跑出城迎驾。“下官不知王爷到了，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他蓦地看到地上未干的血泊，死字在舌尖绕了一圈生生吞了回去。北冥熙似笑非笑：“本王杀了你的人，知府大人可要拟一旨御状？”

“下官不敢，这狗奴才胆大包天，冲撞了王爷，这条狗命死千百次都不够。”

知府跪伏在地，冷汗顺着脸颊直流。宦海沉浮多年，他巴结上司，铲除异己，在关外如土皇帝一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靠的便是察言观色的本事。有意冷落北冥熙，是为了做给京城看，表明立场，但谁能想到，北冥熙一点面子也不给，当街杀人。难怪传言说北冥熙腿废了之后，变得更加暴虐残酷，喜怒无常。上司要巴结，当务之急却是保命，他可不想死在北冥熙剑下。忐忑良久，只北冥熙语气平缓的一句：“入城罢。”

“是是是，王爷请。”

谄媚的将几人迎入城中，知府安排了一间大宅邸供他们居住，显而易见的与街上其他建筑格格不入，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建成。“鄙地简陋，王爷有不便之处定要告知下官，若是怠慢了王爷，下官也是于心不安啊。”

知府点头哈腰跟在北冥熙身后，一副不折不扣的小人姿态，然而尽管他再恭敬，北冥熙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地方官抱团的势力往往不容小觑，历代京官便是前车之鉴。他此次出京，算得上低调，然而官官相护，各地官员之间总有互通有无的法子。城门那小小一个守将，私下对北冥熙的态度何其轻蔑，足见若非北冥熙一怒伏尸，这地方官压根不会把几人放在眼里。这知府恭顺之下，只怕也是阳奉阴违。接下来的路更加苦寒，需要在城中置办充足的物资，大抵要在城中再待上几日。北冥熙淡淡：“府中下人尽数撤去，本王这无需人伺候。”

“这……”知府面露难色，他对付京官有招屡试不爽的法子，初时恭敬，尊为座上宾，在由府中下人打探喜好。再清廉的人，总会有爱好，有人好色，有人贪财，有的好收集字画古玩，只需找到突破口，他就能投其所好，收买京官。一旦成了，这些清流也就被迫和他绑在同一条绳子上。他本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北冥熙，谁知北冥熙这般油盐不进，直接让他把人撤了。北冥熙嘴角微勾，声色沉沉：“怎么，你不愿？”

“下官不敢！只是这边陲苦寒，王爷身边怎么能短了人伺候，传到别人眼里，还说是下官怠慢了您。”

“这自然不必你考量，本王不喜生人，届时若将你府中下人失手杀了，那可不好。”

北冥熙目露戏谑，说出口的话却只让人胆寒。知府没再犹豫，干脆利落的将下人全都撤走，随即借口开溜，仿佛生怕北冥熙下一刻便会暴起杀人般。边陲风沙大，建筑一眼望过去皆是灰朴朴的黄泥窑洞，但因为和异族接壤，街头卖的东西也十分新鲜。贺苏苏瞧什么都有趣，尤其是有西域人卖水果，居然是将新鲜的葡萄封进黄泥里，据说能保存半年之久，劈开泥块里面还是水嫩新鲜的葡萄。薛家的商行遍布天下，以交子兑钱方便了很多，贺苏苏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大部分都是些新奇吃食。至于北冥熙，一出门就不知道和白齐去哪了。贺苏苏又让团子挑了一些玩意儿，给小柔买了西域特有的胭脂水粉，购物欲大大的满足。团子唇红齿白，嘴里鼓囊囊咬着糖葫芦，含糊不清说道：“娘，前面那个人印堂发黑，想必马上要被揍了。”

前头路人回头，凶狠瞪眼，贺苏苏连忙捂住团子的嘴，赔笑：“童言无忌，瞎说的。”

路人冷哼转头，没走两步，小巷里扑出一道人影来，结结实实将其砸在地上，那人闷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的人压着他的胸膛跳起身，留下一句：“大哥替我殿后！”

瞬间像一只兔子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巷子里追出来几个拿着木棍的人，气喘吁吁，拎住路人衣襟，凶神恶煞：“你是那小贼的大哥？”

路人瞪眼：“我，我不认识他，你们放开我！”

“格老子的，那兔崽子太能跑了，追不上他，同伙落到我们手里也不亏！”

路人还待辩驳，一只沙包打的拳头结结实实的砸在他脸上，瞬间鼻血喷涌。贺苏苏捂住团子的眼睛，摇头一叹：“好心提醒过你了，可惜你不信。”

这小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边陲之地向来混乱，小贼多如牛毛，官府想管都管不过来。但没想到，她和这小贼居然颇有缘分。回去的路上，一个男孩冒冒失失的从她身边擦过，边走边回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看清路。”

分明就是方才坑害了一个无辜路人的男孩。贺苏苏哭笑不得，也不急着追他，温声：“我荷包里没有银两，你拿着也无用。”

那男孩僵了僵，脸色大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要紧，你总是住在这城里的。我呢，和官府有些关系，有的是时间慢慢搜查你。小孩儿，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做这梁上君子可不好。”

男孩突然目露凶光，龇牙咧嘴：“臭娘们，你别多管闲事，知道这城里谁做主么？”

看来是遇上有组织的地痞无赖了，贺苏苏目光虚虚环视四周，说不定附近就有许多男孩的同伙，她这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柔，一个刚断奶的小屁孩。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贺苏苏低眉叹了口气：“罢了，你走吧。”

男孩得意一笑，把荷包塞进怀里，嚣张转身。随即，被一记手刀劈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