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熙皱眉，沉声问那人：“可还记得人往哪去了？”

“北边，俺看的清清楚楚，当时俺不舒坦，没去打他，亲眼看他从我身边跑过去的。”

北边愈发荒芜，没有像样的城镇，村庄也人烟稀少，因为跨过草原线，便是匈奴人的地盘。那个废物的死活北冥熙并不关心，但他若是落到匈奴人手里会是个大麻烦。北冥熙一生征战，都在与匈奴人斗，如今边境堪堪安定，没有大的战事起，这却是双方势均力敌的结果，匈奴人无时无刻不在虎视眈眈，一旦得到北冥荣，很有可能以此为要挟，或者逼北冥荣说出边境部署。贺苏苏看过地图，轻声：“和我们的路线相差不大，可以找。”

北冥熙点头，恰好黄石关这边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开。没想到出城当日，百姓夹道相送，万人空巷。本还有人准备了自家的物资相送，贺苏苏一一婉言谢绝，在百姓不舍的挽留中，出城短短一段路硬是走了一炷香多。北冥熙回眸，目光深邃。“王爷是不是没被百姓这么对待过？很感动吧？”

贺苏苏戏谑揶揄，此人别扭得很，从一开始不顾百姓死活，到如今肯为了百姓上书得罪皇帝，真是变了许多。北冥熙冷冷：“本王昔日凯旋回京，京中百姓掷花盈野，比这热闹的多。”

别扭劲儿。贺苏苏暗翻了个白眼，不戳破他，显然那衣着光鲜的掷花盈野，没有这些布衣之徒拿着自家土鸡蛋让熙王殿下感动。离开时天色暮晚，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到西山脚下，一群人拦住去路。火把依次亮起，山寨众人默默让出一条道，有人倒满一杯酒敬给北冥熙，数百人一同举杯。如当初让他们进城一般，无声胜有声。北冥熙举杯，一饮而尽。“王爷，我等身无长物，临别之际，唯有祝王爷一路平安，我等在此等王爷回来。”

若不是北冥熙和贺苏苏，他们这些人此刻还在城外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北冥熙无言，默然颔首，倏地，目光一凛，看向一旁的草丛。一个人影慌张跌跑，贺苏苏却看到了他的衣角是黄石关衙门的料子。“是钱同那个师爷？”

清算钱同势力时，逃了一个师爷，此人平日里名声不显，为人低调，可仔细查过之后才知，钱同行事多由此人出谋划策。“这人难道跟了我们一路？”

贺苏苏话音刚落，白齐已经提剑追了出去。众土匪道：“王爷，我等去助小齐大人。”

“不必。人多反倒误事，你们回山，影十会留下训练你们，照王妃留下的方法耕种田地，一切行事等本王调令。”

这些土匪是他埋得暗线，倾巢而出目标太大，得不偿失。白齐紧追着师爷，并未察觉到周身雾起，等反应过来时，大雾弥漫，眼前能见度已经不到一尺。西北穷山恶水，多瘴气，白齐皱眉，扯下衣料捂住口鼻。举目四望，高大树冠将苍穹遮得严严实实，透下的几缕月光增添了凄迷幽冷。四周连一声虫鸣枭啼都听不见。短短一瞬，师爷已经不见踪影，白齐微微阖眸，回忆来路，摸索着后退。显然师爷知道这个地方，是故意引他过来的。官道上，白齐久久未归，北冥熙眉头皱了皱，指尖无规律的在轮椅上叩动，这是他焦躁时无意识的小动作。按理说追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应去这么久，贺苏苏也有些担心。山路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两人同时看去，却是赵四去而复返，北冥熙虽未说什么，眼底的忧虑却更重了一层，凝眸不语。赵四憨厚挠头：“王爷王妃怎么这么看着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交给你们，就回来了。”

贺苏苏叹气：“白齐还没回来，我与王爷有些忧心。你来送什么？”

“这，这个……”汉子粗糙的脸膛涨得微红：“大家伙知道王爷王妃用不着旁的，这是我们一齐在牯牛寺求的平安符，灵验得很！”

两张黄符纸干净平整的递到她面前，贺苏苏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北冥熙，笑着收下。“替我和王爷谢过大家好意，王爷很喜欢。”

北冥熙眼皮微微一挑，不置可否。赵四好似松了口气，接着望向白齐方才追出去的方向，嘶了一声：“小齐大人不会追到三千坛去了吧，那地方可去不得。”

北冥熙目光一凛：“那是什么地方？”

“这……听老一辈人说，三千坛是山鬼居住的地方，人要是踏进去，惹怒了山鬼，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黄石关没人敢去那。”

话音刚落，漆黑的天边忽然亮起一朵血红的焰火，北冥熙脸色顿时阴沉可怖。“这是白齐发出的信号？什么意思？”

马车上探出两个小小的脑袋，卷发少年目光暗了暗，喃喃：“血字无归。”

团子撑着圆滚的下巴：“什么意思？”

“见血字，大凶。提醒同伴撤离，不得靠近，而发出信号的人，多半凶多吉少。”

成吉小声解释，偷偷抬眼看向北冥熙，以传言中战神的果决狠辣，北冥熙应该会直接放弃手下吧，可惜了白齐那么好的身手。听完北冥熙解释，贺苏苏脸色微白：“王爷，我们……”北冥熙冷然回首：“赵四，照看好王妃和马车。”

赵四愣愣：“王爷您不会是？”

若真是大凶之地，以他现在废了一条腿的状态，去了又有何用。这句话赵四没说出口，但众人心知肚明。贺苏苏不语，却走到了他旁边，目光相接，翻了个白眼：“我怕你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还不如一起去。”

北冥熙皱眉：“何为…葫芦娃？”

“咳咳咳，没什么，总之，我跟你一起去。什么山鬼，我不信这世上真有鬼神，只要是人为的危险，就有破解之法。”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家团子正揉着眼睛一脸昏昏欲睡，如果真有危险，团子能看不出来？贺苏苏走回马车边，捏着团子的脸：“钦言，娘亲面相如何？”

团子眨了眨眼，沉吟：“红光满面，紫气东来，娘，你有飞来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