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阿莎跟着她慌乱起身,一支淬毒的箭羽射向殿中,堪堪停在两人脚边不到一寸之处。她似乎终于反正过来发生了什么,掌心濡湿,反握住贺苏苏的手,跌撞着跑向内间,颤着手推开书桌旁一座瑞兽金脑香炉。书架应声开成两半,露出一条黢黑的通道,两人跑进通道中,合力关上石门,皆已气喘吁吁。贺苏苏伸手一触,这墙面似是铁石建造,冰冷生寒,愈发衬得前路如黄泉路般阴森可怖。“这是哪儿?通往何处?”
仰阿莎哑声:“历代圣女传承,由大巫和大母一同教由新圣女,大巫主族中政务秘事,而祭祀大务则有大母传给我。此地,便是我五仙教最大的秘密。”
而如今,这个最大的秘密,即将铺展在她一个外人眼里。贺苏苏心跳如鼓,疑心自己会被杀人灭口。然而眼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贺苏苏附耳听外面的动静,那些人已经攻进大殿了,如入无人之境,嘶吼着翻箱倒柜找寻她们的踪迹。“大巫可知这条密道?他对你动手,那王爷他们岂不是!”
仰阿莎轻叹:“他自是不敢对北冥熙动手,且不说北冥熙是中原皇子,便是滇西漠北两境皆有北冥熙旧部,他便不敢。”
贺苏苏哑然,起身吹亮了火折子,道:“那你此前还说不惧他的身份。”
微弱火光刚亮起,便被手风扫灭,黑暗中,仰阿莎低敛着的眉眼森冷:“此地禁明火。”
随即方道:“大巫之心早已不纯粹,是以他惧权势,是因贪恋权势。本座无欲亦无惧。”
这话中似又有千般牵扯,贺苏苏从混乱思绪中理清了一些,倒吸一口凉气:“大巫与山下王朝势力有勾结?”
今天下大势,北有奉朝,名为天下共主,文脉之祖,实以势弱,偏安一隅不问政事。余下二国,大周兵强马壮,外御匈奴,据守一境,是如今诸国中实力最强。滇西之外,有平阳国,素出谋士方士,纵横捭阖,唇舌间便可乱天下势。三国鼎立,外有匈奴牵制,方有了如今这短暂的天下太平。五仙教地理位置优越,天然与三国交壤,处于此等权利中心,却从来不与人间王朝相交,被称为未开化之蛮夷邪教,想来大巫尝过了权利滋味后,不会甘心囿于这深山之中。圣女的态度等同于默认,贺苏苏无言,她现在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北冥熙之所以同意来这,决不仅是为了北冥荣的行踪。即便没有北冥荣,他们也会来这。玩弄权势之人心思何其深,也只有她傻傻的以为北冥熙毫无准备就敢赴此龙潭虎穴。忽而转念一想,若大巫不敢对北冥熙动手,那她此番岂不就是被圣女强行拉下水?想通此着,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圣女理亏轻咳,转移话题:“你可知此处为何不能点明火?”
贺苏苏闷闷:“为何?”
伸手不见五指间,圣女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颗夜明珠,刮下墙上些许粉末,让贺苏苏嗅。有股清冷异香,贺苏苏一时分不清成分,捻了一抹在指尖细细瞧过,惊诧:“兽骨香?”
传闻此香以犀骨烧成,遇火融化,能使百兽发狂。圣女傲然颔首,两人往前走着,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一扇大门,仿若透着不详的气息,圣女推开那扇大门,夜明珠瞬间与门后无数的硒石交相辉映,散发出光芒。其中最亮的,却是一双血红冰冷的竖瞳。贺苏苏一口气哽在喉间,软着腿踉跄退了一步。一只两人合抱粗的巨蛇盘踞在石室间,几乎占满了房间,那巨蛇仰息之间,仿若能将天地吞入腹中。便是电影里贺苏苏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蛇,但见圣女双手叠额,俯身行礼,不由惊疑:“这,这不会就是五仙教祭祀的神灵吧?”
石室中冷香弥漫,但确实有弥漫的血腥味,巨蛇此刻虽然温顺怠懒,可看人的目光决算不上亲近。“不错,这便是我神阿莎。”
圣女见她紧张,轻笑道:“放心好了,祗除了晨祀祭品,不会伤人的。”
贺苏苏笑容勉强,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极快,来不及琢磨。蛇喜暖,之所以这么老实,无外乎是因为密室里温度低,又被长期豢养,知晓吃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利害,如此想来,这儿禁止点明火,也是为了让巨蛇保持这种温顺状态,一旦温度升高,墙体中的兽骨香挥发,这巨蛇必会发疯,届时哪还认得哪些是它的徒子徒孙。蓦地,贺苏苏一怔,抓住了那抹电光。五仙教自己建造的密室里,豢养着一只巨蛇,那为什么还要在墙上涂抹会让巨蛇发疯的兽骨香?刚想问出口,地面轰隆一声巨响,石室内的巨蛇蜷伏了下,伸出硕大的脑袋,仰头吐了吐信子。圣女脸色微变:“不好,大巫定是打开祭坛了!”
五仙教拢共就这么点地方,大巫掌权多年,即使不知道密道所在,却一定知晓密道通往何处,干脆来了个釜底抽薪。“此地不宜久留,出口在何处,我们快走。”
圣女脸色发苦,为难的看向石室中央。巨蛇盘踞的中心,有一个石台凸起。贺苏苏无力扶墙,欲哭无泪:“圣女殿下,您能让您的祗挪挪尊臀么。”
地道另一头,传来了一道阴冷笑声:“圣女,你让属下好找。您也太不懂事了,祭坛重地,怎么能让外人进来呢。”
大巫的脸在夜明珠照出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慢慢浮现,身旁带的都是心腹,将来路堵死。而她们身后便是石室的高台,巨蛇森然举起脑袋,似被打搅了休憩,十分不悦的看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圣女沉声:“大巫,当着祗的面以下犯上,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大巫看到两人身后的巨蛇,瞳孔微凝,随即干笑:“属下是为了救您啊,这中原奸人欺骗了您,只有杀了她,您才能清醒过来,祗会理解的。”
前有追兵,后是龙潭,再没有比这更倒霉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