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微妙的眼神交流，贺苏苏看在眼里，笑意微凉：“九歌大人昨日说的话，不知还算不算数？”

九歌微微眯眼，北冥荣警惕的望向他：“什么话？”

“九歌大人说，妾身若是肯留在他身边，便不在意妾身以往的名声，还说这承诺无论何时都有效。大人，是这样吧？”

这些话确实是他说过的，然而在北冥荣面前说出口，便多了些歧义，北冥荣在匈奴人手中不过就是一枚棋子，九歌断然不会和他说起平阳国秘辛。贺苏苏一出手便是一记阳谋，明目张胆挑拨离间。九歌沉眸，笑了笑：“是，无论何时都算数。”

北冥荣脸色已是阴沉不堪：“国师何意？”

“王爷，单于该久等了。”

贺苏苏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能让九歌不惜开罪盟友，这手握移魂秘术的是平阳哪一家？北冥荣接下来这一路，对九歌都没个好脸色，一路无言到大都皇宫。匈奴皇宫和中原王朝相比还是相差甚远的，光形制就显得不伦不类，一处是蒙古包的圆顶建筑，另一处仿中原建了一座重檐庑殿顶，贺苏苏以为那是议事的大殿，却被告知是妃子起居的宫殿。她唯有庆幸自己不是学建筑专业的，不然在这宫里逛一圈，估计会怀疑人生。中原宫殿建造讲究对称，重要建筑物都在中轴线上，也就是所谓的乾位，但最终九歌在一间单檐歇山顶的大殿前停下，离中轴线十万八千里，笑眯眯告知她这便是大单于议政办公之所。虽说形制杂乱，但奢华程度倒是不输中原，琉璃为瓦，白玉为砖，宫殿外围有些类似布达拉宫，围了一圈黄金。贺苏苏目不斜视跟着进殿，心底却是天马行空，想着这宫里的下人难道不会心动，敲下一点金屑带走，也比俸禄高了罢。将将回过神来，便听到一声清朗笑声：“大都有幸迎来周朝两位贵客，实在蓬荜生辉。”

抬眼望去，王座上端坐着一个威严俊郎的青年，依稀能看出眉眼间与成吉有几分相似，眼窝深邃，瞳眸深深，头戴八宝琉璃冠，笑意不达眼底。与她对视一眼，冒顿勾了勾唇，戏谑：“想必这位就是大周镇国公府，苏苏姑娘。”

一旁宫人低声呵斥：“放肆，怎可直面王驾！”

贺苏苏忙用草原礼节行了一礼，一派天真不谙世事：“陛下恕罪，妾身乍见天颜，心中惶恐，失了礼数。”

冒顿朗声大笑，眼底趣味更浓：“看来国师说的不错，苏苏姑娘确实是个非同凡响的有趣人儿。朕这半月以来，可听了不少姑娘的传奇。”

贺苏苏脸不红，心不跳，“不知妾身做了什么，能让陛下上心？实乃妾身荣幸。”

王座上的人摇了摇头，笑着起身，不紧不慢道：“朕今日除了想见见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外，最主要还是想谢谢苏苏姑娘，照顾了我那侄弟一路。”

话音落，大殿内静得针落可闻。贺苏苏敛了笑意，沉声：“他们在哪？”

“死了。与他同行的那几个中原人，心怀鬼胎，杀了他。朕这个做兄长的，只能替他报仇，将那几人都杀了为他陪葬。”

贺苏苏死死咬着牙，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冒顿笑道：“对姑娘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北冥熙一死，你便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匈奴，世人只会以为你和北冥熙一起死了，另起一重身份，逍遥快活，岂不是快事？”

贺苏苏脑中紧绷着的弦却因为这句话，瞬间松开了，眼底极快的划过一抹错愕，她垂眸掩过，心底舒了口气。脸上却做出哀戚，红着眼眶：“陛下杀我孩儿，不如将我一起杀了！”

北冥荣拉住她，低眉呵斥：“苏苏，不可胡闹。一个小杂种罢了，怎可为了他顶撞单于？”

他放柔声音：“日后本王会与你生许多孩子，你留在家中相夫教子，很快就会忘了那小杂种的。”

贺苏苏忍住心底恶心，颤声：“王爷，那是妾身的生身骨肉，妾身如何放得下？”

冒顿满意看着她的反应，朗声道：“苏苏姑娘若是舍不得，朕却有一秘法，能让死人复生。”

图穷匕见！贺苏苏眸光一颤，又惊又怒：“陛下何必蒙骗一介无知妇人！人死如何复生？”

“本来是不能的，但有苏苏姑娘在，加上有国师神术，便可成。”

冒顿拍了拍手，殿外侍卫压着一人进来，那人仿佛是泡在血泊中被拖出来的，身后长长一条血迹，几乎看不出人样。贺苏苏瞳孔猛缩，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方才没有惊叫出声。地上的人似有所觉，睁眼朝她看来，死寂的瞳孔绽出一点微光，拼尽力气朝她扑过来。“妖女，是你害我家破人亡，我要你偿命！”

那人流了那么多血的，琵琶骨两根铁索穿过，让人震惊她居然还能活着，谁也没想到她还有力气扑上来，贺苏苏被她抓住，手上顷刻挨了一道，她眼底复杂，却见那人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下一刻，北冥荣一脚将她踹开，眉心戾气丛生：“什么腌臜东西，也敢碰本王的女人！”

贺苏苏下意识伸手拦住北冥荣，白着脸“王爷，算了……”她掌心握了一手濡湿，默不作声垂下，将那人塞到她手里的东西丢进了空间里。九歌取过手下递来的鞭子，狠狠甩在地上那人背上，血泊中的人紧紧蜷缩成一团，卑微求饶。贺苏苏只觉眼中进了沙子，酸涩的难受，舌尖死死抵着下颚，绷着一脸面无表情。待打完，九歌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朝贺苏苏笑道：“苏苏姑娘受惊了，这是本座前几日刚得的小宠儿，自小是喂蛊大的，寻常伤口愈合的极快，别看这血流的可怖，她想死都死不掉，有趣得很。”

贺苏苏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点头。“对了，苏苏姑娘好像也认识她？五仙教的圣女仰阿莎，抓到她时，她可是和令郎在一起。”

地上的人颤了颤，蜷的更紧。贺苏苏干涩一笑：“原来是她，变成这般模样，也难怪我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