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这件事,宋援朝揉揉发酸的眼睛,去了燕京几天厂子这边拉下一大堆事,昨天忙活了一整天,再加上今天一早就到办公室,这不还有一些工作没弄完呢。 继续干活,等处理完手上积累的事后看看时间也快到下午四点了,宋援朝想了想起身下楼,去车间那边和佘亮打了个招呼,骑着他的那辆两用车就离开了一分厂去了销售公司的新办公点。 销售公司的新办公点现在还在整修,不过办公楼已经弄的差不多了,地方比起以前杂物间临时作为的办公室可要强许多,之前销售公司仅仅只是挂了个牌子,没有正儿八经的办公场所,孙耀良要想召开销售公司内部会议都没地方,亏得销售公司下面的销售员平时都在外面跑业务,通常很少在办公室坐班,要不然这么多人在原来的办公室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 “领导!”把车开到楼下,停好锁车,宋援朝径直朝着小楼里走去,刚进楼道何伟何骁兄弟俩就抬着一个大的编织袋下楼,见到宋援朝来了连忙让道同时热情地招呼。 “这是什么?”
宋援朝好奇地问。 “刚打扫出来的垃圾,我们正要丢垃圾站那边去呢。”
何骁回答道。 “重不重?这么大个包你们两个抬着也累,垃圾站过去有点距离呢,来!我帮你们搭把手吧。”
宋援朝卷起袖子边说边上前。 “别别别,我说领导您就别瞎凑热闹了,我们两个一个抬头一个抬尾刚刚好,你这么一插手我们走路都不知道往那个方向拐了。再说,这里面轻着呢,别看体积大里面其实装的都是一些废纸破木头什么的,根本没多少分量,我们自己就行了。”
“何骁,说话注意点!”
何伟见自己的弟弟没大没小连忙喝了他一声,接着对宋援朝解释:“领导,何骁说的其实没错,这东西看着大其实没多少分量,要不您掂下?您是来找孙经理的吧?他就在楼上办公室呢,您先上去吧,这些活我们很快就干完了。”
听他们这么说,宋援朝也不勉强,他只是做个姿态而已,当然如果何伟何骁他们不拒绝宋援朝肯定会上去搭手。前世当了那么多年的领导,宋援朝很明白基层员工心里是怎么想的,在他们看其实许多时候并不需要什么口头上的玩意,反而更注重一些比较贴切群众的举动。 比如就像现在这样,宋援朝摆出一副主动帮忙的架势,哪怕对方做这些活觉得累也不会有什么怨气,反而会觉得领导和群众打成一片,对他们表示出实在的关心和爱护。 这种不起眼而且很自然的举动恰恰最能打动基层员工的心,让他们拉近和上级之间的距离,从而起到激励士气和增强凝聚力的作用。 笑着和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宋援朝就先上楼去了。 等到了二楼就看见整个办公室里大伙都在忙碌着,办公室刚整理出来,许多地方还没全部打扫完毕,大家见到宋援朝来了都很高兴,热情地和宋援朝打着招呼。 “大家辛苦了,早点收拾好早点有一个舒适的办公环境,以后在这上班心情也好。”
宋援朝乐呵呵地说了一句,接着冲客服王姐招招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王姐,天这么热瞧大家这汗出的,今天我请客,去!找几个同志一起附近买点冷饮过来,这饮料嘛就不用买了,我们自己就是做饮料的,给厂子里打个电话,就说我说的,让仓库那边马上送几件汽水过来,对了!再关照一下拿点冰块过来,给大家降温解暑。”
“好嘞,这事交给我了。”
王姐笑着接过钱干脆利落地说道。 “宋厂长万岁!”
“领导万岁!”
众人一起喊了起来,嘻嘻哈哈很是高兴,虽然他们都是销售公司的人,平时厂里也不限制大家喝自己厂生产的饮料,可毕竟现在销售公司搬到这边来上班了,这边的仓库还没弄好,自然拿不出饮料来。 再说了,宋援朝让王姐去买冷饮,更让大家开心。平时饮料喝多了早就腻了,冷饮就不一样了,大热的天一根奶油冰棍含在嘴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笑呵呵地和大伙说了几句话,宋援朝的目光看见了正从里面办公室出来的孙耀良,微微冲他点了点头。 在大办公室聊了几句,宋援朝这才向孙耀良走去,孙耀良会意引着宋援朝进了里面的小办公室,也就是孙耀良的经理办公室。 进门后,打量了下四周,宋援朝点点头:“弄的不错,这边有点样子了。”
“是呀,等今天弄完明天就在这正式办公了。”
孙耀良笑着点头,朝着一旁走去准备找茶叶给宋援朝泡茶。 “别喝茶了,我也不渴,坐下来说事。”
宋援朝喊住了他,招呼孙耀良坐下聊聊。 孙耀良回到宋援朝身边,在一旁坐下,接过了宋援朝递来的烟点上。 “我问你,优民食品厂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宋援朝开口问道。 他从燕京回来后的当日孙耀良就向宋援朝做了汇报,就在宋援朝去燕京的那几天金陵优民食品厂在市区范围的各烟纸店也搞起了直供销售模式,而且和泉林食品厂的厂长郑国元不同,泉林厂采取的是扬长避短的策略,在一分厂目前没有能力加大产量,全面占领市场的间隙果断以郊县和周边城市为入手点,使用了和一分厂类似的直供销售模式。 不得不承认郑国元的眼光不错,入手方向也非常准确,他的做法很快就得到了效果,不仅打开了周边市场的局面,扭转了泉林厂产品滞销的状况,同时也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控制住了周边销售网络。 另外,郑国元这么做也是仔细考虑过的,在他看来一分厂先下手为强,已经占据了金陵市区的销售网络,如果和一分厂直接在市区争夺很得不偿失。 市场不仅限于眼前这块,整个市场远不是泉林厂和一分厂两家能够占有的,而且一旦和一分厂抢夺市区销售网络必然会引起一分厂的强烈反弹,做买卖不是这么做的,既然现在一分厂限于产量没能把触角伸到外面去,倒不如泉林厂来个你干你的我做我的,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做自己的渠道,从而避免了可能发生的竞争。 郑国元的想法不错,考虑的也很全面,而且结果也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 这也是宋援朝对郑国元这个人感兴趣的原因,在目前拥有如此清醒头脑,并且能在最短时间采取最有利也最合适的销售手段,这样的人是人才。 和眼光长远的郑国元不同,优民厂的姜友兴却是另外一个路数,姜友兴的方式简单粗暴,根本没丝毫远见,甚至可以说是蛮横不讲理。 当搞明白市场的变化后,姜友兴非但没自我检讨,反而埋怨起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一分厂和后来跟上的泉林厂。在他看来这个市场就是给一分厂和泉林厂搞乱的,原本明明好好的销售模式偏偏要弄出新花样来,如果不是他们乱搞,自己的优民厂怎么会销售如此惨淡呢? 面对这样的情况,姜友兴没有自省,更没有和郑国元那样从市场的角度去慎重考虑问题,而是直接就给供销科下达了针对一分厂抢夺市区销售渠道的行政命令,更要命的是姜友兴还命令供销科直接以出厂价进行销售,用低价抢夺市场,完全不顾行业内部规则。 姜友兴的这个做法其实是许多中国企业家的作风,尤其是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末,甚至在二十一世纪依旧存在的普遍现象。 在商界上有这么一句话,国内的许多产品其实很不错,市场潜力也大,可偏偏一个行业产品做到最后整个市场做的烂掉,所有做这行的企业一个个都不赚钱,甚至还亏得要当裤子。 不仅是在国内市场,在国外市场同样也是如此。 就拿改革开放后第一个兴起的服装纺织品行业来举例吧,八十年代一件普通服装的出口利润可以达到300%以上,最高的500%也有。 可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服装出口的利润直线下滑,之前的高利润在同行业无序竞争的情况下荡然无存,出口服装的利润基本为零,甚至是负数,完全靠着出口退税来获得盈利。 而这还不算,为了获得长久的海外订单,有些工厂甚至咬牙连退税都不要了,直接就是亏本揽货,实在熬不下去就在原料上动手脚,比如减少面料支数,对辅料采购成本不断压缩等等,用这种手段来进行竞争。 这种激烈到刺刀见红的竞争方式可以说是损人不利己,等到电商时代兴起后,服装纺织业更是全面遭受重创。 人们根本就无法想象在九十年代初一件能卖几千甚至上万的皮大衣在二十一世纪居然在网上只卖不到200元,面料好些的也不过才500以内,其价格和成本相比简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