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师傅的摊子在城西城墙根,当宋援朝他们来到那边,一眼就见到简陋的摊子,整个摊子是木架再加两块油布搭建的,摊子上一共两个人,其中在外面忙活着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 “师母!”
小劳上前打了声招呼,见小劳来了,正在收拾碗筷的中年女子抬头见是他,顿时笑着问:“你小子这么这个点来了?店里现在不正上着班么?”
“请了假了,有点事找师父。”
小劳帮着师母收拾着,边收拾边道:“对了师母,大哥要的全国粮票已经搞到了,您不用再去求人了,瞧,足足十斤多呢,加上回换的那些应该足够了。”
见小劳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全国粮票,师母先是一愣接着很是高兴:“这么多?昨天还在和你大哥说全国粮票不好搞呢,转眼功夫弄来了?那换的?多少换的?你说个数待会师母给你。”
“还说啥数啊!”
小劳直接把全国粮票往师母口袋里一塞:“大哥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一家人还说起两家话来的?先用着!对了师母,说起这全国粮票还得谢谢这几位呢,多亏了他们帮忙。”
说着,小劳伸手朝着一旁的宋援朝他们一指,师母这才注意到穿着不凡的男女四人,当即连连上前道谢。 这时候宋援朝他们才知道小劳要换的全国粮票居然是帮俞师傅家换的,早知道这样还换啥呀?相比当年俞师傅的恩惠,这些全国粮票又算得了什么? 宋援朝几人连忙上前和师母打着招呼,这时小劳告诉师母,这几位不仅帮忙解决了全国粮票的问题,而且还和师父认识。刚才去了饭店里打听师父来着,这说起来还真是巧了,所以小劳特意请了个假带着他们来见师父。 听到这几位认识自己男人,师母就更热情了,招呼着宋援朝他们坐,并问他们吃了没?张罗着要给弄点吃食什么的。 宋援朝他们连忙说不用忙活了,刚才在饭店已经吃过了。小劳把人带到后就先走了,他是临时请假得马上回去,饭店那边离久了不太好。 这时候俞师傅从后面走了出来,看见自己家的老婆子和四个年轻人在说话,当即上前笑呵呵地询问想吃点啥。 “俞师傅,您好呀。”
宋援朝他们起身向俞师傅打着招呼:“好些年没见您了,前头去店里找您来着,谁想您在这呢,这些年过的还成?”
“还成还成,您几位是……?”
俞师傅下意识地回答,他在国营饭店干了好多年,打过交道的人也不少,看着宋援朝觉得有些脸熟,至于其他两个漂亮女人却肯定没见过,而秦正国他直接就忽略了,秦正国这些年胖了许多,哪里还认得出原来的模样? “俞师傅,还记得有一年冬天,有两个年轻人来店里要饭,您带他们去了后巷子,给了窝头和面汤,临了还塞了一袋子棒子面的事么?”
俞师傅看起来老了许多,脸上多了不少风霜,看着这个好人却落到如此结局,为了帮人却丢了工作,秦正国心里着实难受。 秦正国对俞师傅说道,手里比划着当初的情景。 俞师傅一愣,仔细打量着秦正国,再看看一旁的宋援朝,突然就笑了起来:“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们两个就是当年的知青娃吧?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样子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要是不提我还真没认出来呢。”
“对对对,就是我们!”
秦正国连连点头,指着宋援朝道:“当年就是我们两个,多亏了您帮忙才没饿死,这一晃就这么多年了,这次回来看看,谁想您现在……。”
“呵呵。”
俞师傅笑笑,似乎不想在自己的事上多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烟向宋援朝他们递过去。 俞师傅抽的自然不是什么好烟,是当地最便宜的羊群牌,这种烟和大经济差不多,一个鸡蛋就能换一盒,当年宋援朝和秦正国也抽,而且那时候这种烟还不是经常能抽到的,因为没钱穷的时候就连羊群也抽不起,只能晒点树叶子凑合。 道了声谢,接过烟点上,一口辛辣直冲脑门,可同时脑海中那些往事也涌入了心头,仿佛回到当年的时候。 林燕和应彩霞也上前见过俞师傅和俞师母,并向他们道谢。当年她们虽然没在,可俞师傅给的那点粮食可是他们四个能熬过那年冬天的救命粮啊!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俞师傅的帮忙,他们四个说不定就饿死在那年了,哪里还有今天? 天已渐渐黑了,摊子这边的生意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没什么人。 宋援朝和秦正国和俞师傅说着话,林燕和应彩霞去帮俞师母收拾东西准备收摊。 俞师母连忙说不用不用,可林燕她们哪里肯呀?拗不过她们只能任凭帮忙,很快就收拾了起来。 坐着抽着烟,聊着当年的往事,说道感慨之处,宋援朝和秦正国都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俞师傅也无比感慨,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年的善意今天会碰上特意来找他的几个知青,看来这好人还是有好报的,看着宋援朝他们现在的穿着,应该过的不错,不过想想也正常,知青么,都是有文化的,和自己只懂得当厨子的大老粗不一样。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俞师傅从国营饭店离开的事,秦正国很是愤怒地为俞师傅打抱不平,可俞师傅却很淡然,他告诉秦正国这个事早就过去了,再说自己的确违反了规定,也怪不得领导。 而且现在小劳进了国营饭店工作,算起来也是单位给自己的补偿,所以这事就不用再提了。 “俞师傅,您这个摊子……?”
“呵呵,还算凑合,养活自己没问题,再说了这几年政策越来越好,我们老百姓的日子也一点点更好了。”
俞师傅笑呵呵地说道。 看着俞师傅的笑容,宋援朝心里无比感慨,这就是最淳朴的中国人啊!像俞师傅这样的人不少,他们辛劳了一辈子,也帮人了一辈子,虽然生活的压力让他们日子过的磕磕绊绊,可心里却一直带着对美好的期待和乐观。 摊子收完,俞师傅邀请他们去家里坐。 宋援朝他们帮着俞师傅和俞师母把东西拉到家却没进去做客,说今天太晚了,他们这次也只是路过,等下次有机会一定来家里做客。 看着宋援朝他们还带着行李,俞师傅就没坚持,送宋援朝他们离开,等宋援朝他们走出老远,回头一看还见俞师傅站在巷口朝着他们挥手呢。 第二天一早,俞师傅和俞师母就和往常一样出摊,拉着家伙什到了摊位,开始张罗起来。 刚张罗了一半,俞师母惊讶地喊了一声,闻声俞师傅连忙问怎么了?只见俞师母从装着锅碗瓢盆的框子底下居然摸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哪来的?”
俞师傅问。 “不知道呀,藏下面呢,我拿东西给摸出来的。”
“打开瞧瞧里面装的啥。”
俞师母打开信封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里面装的是厚厚两叠钞票,足足有2000元。而且除了钞票外还有好几十斤全国粮票,另外还有一张手写的纸条。 看过纸条俞师傅和俞师母才明白这些钱和粮票是怎么回事,原来这是昨天宋援朝他们偷偷塞进去的。 纸条写着这些钱和粮票是为了感谢当年俞师傅的帮助,虽然这对于俞师傅对他们的帮助远远不够,可由于来的急又没做什么准备,所以只能先用这种方式表达谢意。 此外,纸条上还写了一行字,是给俞师傅的建议。小县城毕竟太小了,在这里干个体也不是长久的事,宋援朝建议俞师傅去长安摆摊,如果能盘个店面就更好了。 俞师傅有把好手艺,长安是大城市,到了那边一定会比老家好许多,另外他们从小劳那边得知俞师傅家人要全国粮票,所以也留了些粮票给他们,希望能帮到俞师傅一家。 看完了纸条,俞师傅和俞师母面面相觑,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等回过神,俞师傅连忙帮信封往口袋里一塞,就急急跑了出去。可出去半个小时后他又回来了,冲着俞师母摇摇头,说去的晚了,招待所那边告诉他宋援朝他们几个清晨就退房离开了。 “那怎么办?这个钱可不能拿啊!拿了这些钱算什么事儿?”
俞师母焦虑地说道。 俞师傅也是这样的想法,当初他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好心帮了宋援朝他们一把。这样的事但凡有能力的都会做,何况是俞师傅这样的人呢。 可现在宋援朝他们居然给了这么多钱还有这么多全国粮票,这实在是让俞师傅俞师母惊愕不已,如果拿了这些钱算什么?当初的出手相助可不是为了今天的回报,俞师傅心里很是不安。 可是现在宋援朝他们都走了,也没留下联系方式,这些东西要还给人家也找不到人还,这又让俞师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两人不由得商量了起来,可商量了半天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暂时先把钱和粮票给收了起来。 当天晚上,俞师傅和俞师母一夜没睡好,看着这笔巨款不知道怎么处理,同时宋援朝在纸条里写着的让俞师傅去长安开个店的建议又给了俞师傅极大的诱惑力。 俞师傅当然知道长安是大城市,人口和消费力远不是他们这个小县城能比的,而且凭着自己的手艺如果能在长安开个店一定生意不错。 只是之前限于条件根本不可能走这一步,长安盘个店面再加其他的开销没个好几百干不了,俞师傅的摊位一个月下来也就勉强赚个几十而已,一年不吃不喝也弄不下来这个店。 可现在有了宋援朝他们留下来的这笔钱,俞师傅不仅能在长安轻而易举盘下一家店,还能把一家子都接过去安置。一想到这,哪怕是平日里对钱不怎么上心的俞师傅都不由得动了心,他点着烟一支支地抽,一夜都没怎么睡,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俞师傅终于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