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杆双手提着吃的喝的,走出电梯门的时候,就看到李勇已经等在电梯门口,看到刘立杆,他呵呵笑着: “这他妈的,总算是看到一个活的了。”
刘立杆朝左右看看,这一层楼,除了李勇他们公司,其他的公司都关着门,关着门的公司,都一本正经地,在自己公司的门上,交叉贴了两张封条,刘立杆一直不理解这春节放假贴封条的行为。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防贼,贼还会怕你这两张纸? 刘立杆也不理解李勇要在公司值班这件事。 他知道各级政府机关,春节期间,都是安排人值班的,那是预防有突发事件发生的时候,各单位可以应付,这很可以理解,连他们婺剧团,平时都没人待着的办公室,春节的时候,也会煞有介事地排出一个值班表,安排人在里面值班。 这个刘立杆也理解,毕竟他们还是公家单位,所有的公家单位,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在自己办公室里,会翻着桌上的电话簿,打电话抽查,谁知道会不会查到婺剧团?要是查到婺剧团没人值班,那被当典型处理的,就不仅是团长,连文化局长也会跟着挨批。 婺剧团那台欠费的电话,在春节前一个星期,文化局会把它欠的电话费交了,让它保持畅通,刘立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那个老滑头老杨,才故意不去交电话费的,反正通了就可以白用好几个月才会被停机,等下次春节来临就是。 刘立杆和张晨,从来没被排到过春节值班,虽然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剧团的骨干人员,老杨,那个落跑的杨团长认为,这两个家伙,就是安排了也是白安排,他们才不会在办公室,乖乖地坐着值班。 这些,刘立杆都觉得可以理解,他理解不了的是,李勇他们一个破公司,又没有什么上级单位,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更没有人会来检查,你值个屁班啊? 刘立杆把自己的好奇和李勇说了,李勇叹了口气,他说,谁说不是,也不知道我那个叔叔,发什么神经,听说每年春节,这公司里的人,躲这值班,都像躲瘟神一样,今年要不是我说,每天都我一个人来值,说不定又会留下一堆人,连启航都逃不掉。 “你叔叔够奇葩的。”
刘立杆笑道。 “可能是原来国营单位带过来的习惯吧,不过,他还有自己一套说辞,说是这公司放假,又不是关门,怎么可以没人,公司门开着,就必须天天有人。”
“那平时星期天呢?”
“你他妈的不知道?我们星期天都有人的啊,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我叔叔自己在。”
刘立杆哈哈大笑:“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星期天又不来公司。”
两个人进了李勇的办公室,刘立杆把手上的东西都放到桌上,李勇叫道,去沙发那吃,刘立杆说,不去,太矮,坐着腰疼,还是在这里。 “你他妈的,是被我姐搞腰疼了吧。”
李勇骂道,他把桌上厚厚四大本一套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捧起来,放到一边,刘立杆看到,揶揄道: “哎呦,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了?”
“年三十那天,去新华书店,就找到这个,不然,这漫长的日子怎么过?不过,这书写得还真是不错。”
两个人坐下来喝酒,喝了一会,刘立杆的大哥大响了,他接了起来,是孙猴,孙猴在电话里说:“新年好啊,杆子。”
刘立杆赶紧说:“你也一样,新年快乐,孙猴。”
李勇一听是孙猴,就把电话抢了过去,叫道:“猴,你他妈的,我新年就不好了?”
“哎呦,勇子,新年好新年好!”
孙猴笑道,笑完奇怪:“你们两个,这时候怎么会在一起?”
“我在办公室值班,杆子在我这里陪我喝酒。”
“去他妈的,那还是你好,我也在办公室值班,不过,没有酒喝,在吃泡面,你就知足吧。”
孙猴骂道,“对了,勇子,你让杆子接电话,我有话和他说。”
李勇把电话还给刘立杆,孙猴和刘立杆说:“杆子,那个谁,郑炜,可能要动一下,过完年不能去海城了。”
“又要动?你们搞什么名堂,这黄贱人好好的,就调回去北京,郑炜来顶,刚刚把海城的情况摸熟,又要换?你们是变戏法的吗?”
话虽然是开着玩笑说的,但不满是真实的,看样子孟平说的没错,和郑炜在机场那一别,不能说是永别,还真的是一别不回头了。 “是是,杆子,我知道,我听说你们合作的不错,但这次没办法,还是,还是个人的原因,新的人员,暂时不急,等我们定了再通知你。”
“又是个人原因,什么原因?怎么到了你们那里,个人原因就这么多?”
孙猴没有具体说,含含糊糊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李勇一直看着刘立杆,等他挂了电话,李勇笑道:“反应有点大,怎么,舍不得了?”
刘立杆骂道:“滚,别瞎说,我这是从工作出发,这刚接手就换一个,刚接手就换一个……” “我没多想,是你小子自己,确实反应大了,照理说,这分管财务的副总,摆明了说,就是孙猴他们派来监军的,应该是他们派不出人来,你才高兴啊,怎么还撤了你不高兴?”
“那得是永远撤啊,再说,我坦荡荡的,又不偷鸡摸狗,打自己的小算盘,我还真是希望他们有人在这里监军,这样至少,北京那边不会东想西想,你也知道,那胡乱猜测的,最后可都会变成暗箭,有人派在这里,他们总可以放心了。”
“也对,好了,不管这些,喝酒喝酒。”
两个人举起了杯,继续干着,吃着,刘立杆眼前,却老是晃动着郑炜笑着转过头去时,那颀长优雅的身影,想到她不来海城了,心里就有些遗憾。 两个人吃到十点多钟,站起来,看着桌上一片狼藉,刘立杆想帮李勇收拾一下,李勇说,不管他了,走吧走吧,我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收拾。 刘立杆从李勇的身后绕过去,去抱那套《静静的顿河》,和李勇说,我也闲的没事,给我看看。 李勇说好,把第四卷给我留下,我没看完。 刘立杆抱着那三本书,和李勇走出了他们公司,到了电梯厅,刘立杆想到,这时候自己回去义林家,又是一个人待在那院子里,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举了举手里的书,和李勇说: “你先走吧,我把这放到办公室去,明天我们继续。”
李勇说好,刘立杆走到了边上的电梯,按了上行键。 刘立杆开门进了公司,里面一片漆黑,年三十他们走的时候,魏文芳特意检查了一遍所有的窗户,把窗帘都拉上了,刘立杆走到前台的后面,按了那一排开关,没有反应,他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魏文芳应该是把总闸也关掉了。 刘立杆把那一排开关统统打开,偌大的一片办公区域,亮如白昼,但里面没有一个人,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刘立杆抱着书,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看到大办公区那边的那排隔间,黑黢黢的,他盯着郑炜的那间办公室看了一会,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女人,不会再从这间办公室出来,身形款款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了。 刘立杆继续朝前走,走过整个大办公区,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门进去,没有开灯,直接走到自己的大班桌前,把书放在桌上,人在黑暗中坐了下来。 刘立杆坐了一会,觉得心里有些烦闷,就站起来,走过去,拉开窗帘,看到下面的龙昆北路,比往日冷清许多,大部队还没有开始回岛,这里注定就会这样,偶尔有车辆驶过,速度很快,就像是要从这条路上,快快地逃走似的。 刘立杆看到对面“汤の浴”温泉的门口停着不少车,霓虹灯上,那一个个女人体,不停地变换着颜色和方位,妖娆多姿。 刘立杆转过身,背上包,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走到前台把灯关了,又走出公司的大门,把门锁了。 过了一会,刘立杆出现在了“汤の浴”温泉的门口,穿着和服的迎宾,和他说着欢迎光临,请多关照: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已大四下已马舍,由楼西库内嘎已西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