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已经说不清了。太多，太多的瞬间让我感到力不从心了，其实我怀疑从一开始我就必须追赶才够得到你，只是我固执的认为我们之间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远，因为你永远会等我的，像你承诺那样。可是现在我明白，那是因为我们还并没有碰到必须做出取舍的分叉口而已。你没有你所承诺的那么在乎我，我也没有我所以为的那么坚强，现实更加不像我们规划的那么简单。我们好像，除了分开，别无选择了。”

邱昀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校门口人来人往，已经有人打包行李准备飞往理想之城了，也有人只是从学校搬出来，去另一间窄小的房间里做梦。车里的冷气突然有了刺骨的意味，李初语感觉脑子里装满了跃跃欲试的蚂蚁，麻痹得无法思考。好像说出最后一句话的那一刻起，她就没缘由地跟身边人成了陌路人。人性情的变化之快有些不合常理，邱昀安静的不像他，李初语也冷淡的不像她。明确的是，在变成另一个自己时，过往的回忆没有划过谁的脑海里，像不曾存在一样。“你是说，”邱昀终于开口:“我们应该…分手吗？”

虽然这确实是李初语的潜台词，但被邱昀说出来，她居然有些愤怒。就这样说出来了？为什么小说里要用一整本泛黄纸张堆砌的剧情，可以发生的这么轻而易举，还是说，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邱昀从来都对自己的事有明确的规划，他非常清醒和坚定地做着各种选择，几乎都是对的选择。但那一刻，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提分手，而不是挽留。明明他很难接受，也很难放手。他看见李初语想哭，想提前给她备好纸，他意识到李初语冷，想关小冷气，想开开窗，想把后座的衬衣拿给她，他感觉这距离好远，想握住李初语的手，想抱住她。可是这些不合时宜的温柔，都如鲠在喉。尤其是在李初语波澜不惊地点点头之后。“是不是我哪里表达得不好，做得不好？是不是我说话伤你心了？是不是我平时不够顾及你的感受？我向你道歉。我觉得我们都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走不下去了……而不是这么快做决定。真的。”

“我下定决心考研，你下定决心去北京。我没有办法一边考研一边想着异地的你是不是又跟我拉开了更大的距离。如你所见，这是我最冷静的状态，也是我最明确的决定。分手吧。至少，现在，我们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了。”

“好。我一直以来都无理由支持你的决定。这一次也一样。”

两个人又一次在一件事上达成共识，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默契。李初语下了车，几乎像逃离一样消失在邱昀的视线中。李初语在这段感情中，很难不说一直有保留，她一直清楚地知道邱昀的优越，似乎分开是一件，没有预兆，却必然发生的事。李初语没由来地走进了一家咖啡店，找了个位置坐着，静静地看着窗外。本以为时间长了就会忘记的东西，却发现记忆牢牢地圈着，历历在目，“是不是我哪里表达的不好，做的不好？是不是我说话伤你心了？是不是我平时不够顾及你的感受？”

邱昀总爱问是否是否，却好像从不说别走。那天晚上李初语一回宿舍就打开电脑，果不其然，所有投出去的简历都石沉大海了。打个电话给妈妈，却发现变成了空号，她的母亲从那天起人间蒸发了。李初语赞叹她的母亲也算是硬气了一回，估计和爸爸离婚后，早就想甩开自己这个累赘了。可李初语又不得不怨恨，为什么偏偏是那天呢？她在工作上失手，在爱情上失守，现在连亲生母亲都联系不上，一切都恰如其分地讽刺着，这怨恨都不知道给谁，满身伤口，真好。后来考研成功了，李初语也还是选择了去北京。她跟邱昀其实偶尔还有联系。刚去北京的时候，很多人劝她去找邱昀，可李初语觉得已经覆水难收了，自由未必不是好的状态。她静静地在离邱昀很近的地方找了份还不错的工作，一晃就是好几年，北京成了像家一样的地方。…………邱昀越看越觉得坐在前桌上的人熟悉，只看背影，也觉得非常熟悉。他走上前，想拍拍她，却又收回了手，皱着眉头轻声喊了句:“小语？”

李初语如梦初醒般转过头，睁大双眼:“邱…邱昀……”她有一种闯入了别人平静美好生活的不适感。邱昀在李初语对面坐下:“你也在这附近工作吗？”

“对。我做平面设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嘘寒问暖。李初语甚至觉得邱昀根本没有变化，他现在的神情像极了刚开始追自己的那段时间会时不时流露出的。“邱昀，你说如果当初…”李初语差点就要问出来，如果当初我不提分手，我们会不会还在一起？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当初什么？”

“当初如果我不选设计这个专业，选一些别的，会不会不像现在这么累啊，我每天画图画到特别晚，感觉身体快承受不住了。”

“你像——”不知道是不是对于分开的情侣来说，谈论关于过往的画面是忌讳。邱昀急中生智把“你像从前一样爱熬夜”变成了:“你像很多年轻人一样也爱熬夜哈，还是要注意，不能总熬夜，身体是经不住的。”

“嗯。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附近不是有家理发店很不错嘛，我陪我朋友来剪头发。”

“喔。女孩吧？”

“啊？哦，是啊。”

邱昀低下头。这时电话响了，他连忙答应一句，起身就要走了。李初语突然开口道:“邱昀，我其实挺感谢那些所谓的遗憾的，我有勇气选择考研，有勇气来北京，都是——”“小语，我先不跟你说了。改天请你吃饭。”

都是因为想要弥补遗憾。李初语微笑着跟他道别。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邱昀给一个女孩撑着伞，两人有说有笑。原来并不是有人模仿邱昀，只是邱昀挥之不去而已。身处异乡之感涌上心头，原来北京并不是家，是一座属于邱昀的城市而已，是想象中的理想之城，实际上的流浪之所。命运就这样，做了漫长的铺垫之后，给了李初语承重的一击，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李初语苦涩的笑着，如果当初放手是我的错，不成熟是我的错，选择不推不就，也是我的错，那我承受。邱昀，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和你好好聊聊天，在眼泪落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