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赶集，看着乡土路两边摆开的摊子和窄窄街道上熙攘的人群，竟然有一些恍惚。这个时候的人很穷，物资匮乏，条件艰苦，可就是这样的环境，硬是在这集上营造出一丝繁华，这是……独一无二的烟火气！荆红妆深吸一口气，跟着三个人一个个摊位走过去，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别人的东西，问问怎么换。一条街，不过二三百米，四个人足足逛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最西走到最东，荆红妆还真在几个菜摊子之后找到一个肉摊子。这年头，家里养猪需要上缴一头，剩下的才可以自己杀了吃肉，养羊却不用，只要上一些羊头税就好。所以，猪肉要比羊肉金贵，一般人家不会拿猪肉出来换东西，但却偶尔会有羊肉，可也并不是常见。荆红妆看到，一把抓住杨月，兴奋的拖着她过去，指着羊肉说：“杨月嫂子，你瞧，还真有羊肉。”

又向摊主打量一眼，笑问，“你是温庄的王大海吧？”

王大海：“……红妆，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人了？”

不止认识，他们还是同学。荆红妆嘿嘿笑说：“肉挡住了，没瞧清楚。”

摇一摇杨月说，“嫂子，我要这块，还有，这几块大骨头也要。”

多久？隔了一世呢。要不是记忆里知道这个人家里养不少羊，她未必能认出来。怎么还要骨头？杨月看着一挂挂红红的羊肉，只觉得自己的肉疼。怎么，这丫头真要？当然真的要啊！荆红妆睁大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她。我家陆垣还等着羊肉做汤呢。杨月躲不过，看看她，又看看摊主，扯开嘴角勉强笑笑说：“是大海兄弟啊，怎么今天杀了羊？你这羊肉要换些什么？”

可不是杀了羊嘛，杀了人也不敢卖啊！王大海也扯扯嘴角，笑说：“杨月嫂子，我家就是自留地种的少，看你带了什么菜，都行！”

看出来了，今天荆红妆是抓住杨月当冤大头，他也不能让她落空了。还什么菜都行？杨月无奈，只得咧着嘴，把背篓卸下来说：“自家院子里种的豆角，还有茄子，屋后的梨子摘了几个。”

“哟，杨月嫂子可真是能干，我娘这几天咳嗽，正想梨吃呢！”

王大海一脸惊喜，又说，“还有这豆角，长的可真是鲜嫩。”

一边说，一边把这两样都拿了出来。杨月忙说：“够红妆换就行！”

向荆红妆说，“红妆，要炖汤，骨头最好，肉反而没什么滋味，咱换骨头就行，不然再挑两块大的！”

骨头什么价，肉什么价？荆红妆笑说：“嫂子不用客气，骨头有那几块就够了，这肉还是要换，我家陆垣特意说的。再说了，我家陆垣可是城里人，身娇肉贵的，又在长身体，哪能只喝汤不吃肉？”

嘴里噼哩啪啦的说着，已经把挑好的肉和骨头自己包了放进背篓里。杨月：“……”你家陆垣都多大了，还长身体？只是她已经拿了肉，看样子是不肯再吐出来了，只好忍着肉疼，把王大海要的东西给他，自己背篓里的东西一下子去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茄子。王大海嘴里也和抹了蜜似的，连声夸她菜种的好，梨养的白，一边把东西收好，接着又拿了几块大骨头包了，给荆红妆说：“听说你结婚了，也没赶上吃酒，这骨头就当是给你随礼了。”

那你不早送？杨月直瞪眼，荆红妆已经笑着把骨头收了，放进自己背篓，临了还向王大海笑说：“有空去我们村，我做羊肉汤给你喝。”

王大海笑说：“羊肉汤，沾辣椒吃才好，还真没尝过你的手艺。”

荆红妆说：“这个容易，杨月嫂子家种着好些辣椒，我回去摘一些晾干就行。”

王大海笑说：“我可当真，你别随便说说。”

杨月：“……”怎么几句话，她的辣椒又没了？不敢让这两个人再聊下去，拉着荆红妆就走。荆红妆被她拖着走了十几步，还回头和王大海挥手。这个老同学能处，她想宰人，他真下刀。荆红妆换了肉，还拉着杨月往人堆儿里钻，一会儿说这家的苹果不错，一会儿又说那家的葡萄很好。杨月紧紧的拽住她，叹气说：“这马上就是中秋节，这些东西不稀罕，我们村里也有人种，回头嫂子给你送去。”

“真的啊？”

荆红妆一脸惊喜，连连点头说，“嫂子可别忘了，我们家可是什么都没有种出来。”

你的自留地，也是出嫁前就种了的。杨月几乎想翻白眼。荆红妆像是看出来，长叹一声说：“我那些自留地，是出嫁前就种了的，和荆家又没分开，都被我妈占了，到现在也没摘到多少东西。”

这个倒是有可能！虽然说，嫁来上南坡只有三年，可是整个上南坡也就几十户人家，各家多少人，每个人什么脾性，她自问摸的清清楚楚。就荆家那位，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都纵着，就指着一个闺女的抠，闺女有的，都自说自话，理所当然的拿来给了儿子，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其实以前，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想想荆红妆背篓里的羊肉，就对宁兰枝无数的怨念。这也太不像话了！只是惦记不上荆红妆的东西，杨月也捂紧了自己的背篓，用茄子换了几个土豆，手快脚快的装进背篓。荆红妆旁边看着，却念叨：“土豆炖羊肉还是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