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那乱石岗村的人可真是够狠的，把他那里……”郭兴媳妇儿话说半句，低笑一声，把那几个字略了，又接着说，“还打断腿，打断腰，赵松这辈子算是完了。”

荆红妆假装不懂，摇头说：“之前不是说去县里治过？又有几个姐夫忙着，想来养养就好。以前我们家的大黄狗，偷人鸡吃，也被打断过腿。”

你家啥时候养过大黄狗？几个女人瞪眼。“养养？”

郭兴媳妇儿嫁来不到两年，倒不知道她家以前有没有狗，只是摇头说：“那条腿，要是接的好还能用，腰断了，就算是接上，也不中用了，能不疼就不错了。”

“可不说呢。”

何二成媳妇儿连忙点头，“我家大哥就住他们斜对门，那天还听嫂子说，半夜能听到赵松疼的直叫，还骂人。”

刘二牛媳妇儿捅一捅荆红妆，笑说：“何大嫂和你好，就没说？”

荆红妆摇头说：“何大嫂想来是怕我不爱听他名字，从来不提，其实我听到说他受罪，高兴着呢。”

所有的人：“……”你这么想没错，可别说出来啊。郭兴媳妇儿缩缩脖子，摇头说：“我们家离的不远，我也常听到，大半夜的，吓人的很。”

荆红妆笑的欢畅，说：“原来他妈当他是宝，成天替他伤天害理的，怎么这变成残废，连药都舍不得给他用了？真是有趣！”

“哪里是不给用，是根本找不到药。”

刘大嫂摇头。荆红妆一脸惊讶：“怎么会找不到药？那尖嘴岩村和他二姐家就隔一道山梁。”

“尖嘴岩村怎么了？”

郭兴媳妇儿忍不住问。荆红妆把最主要的信息说完，立刻一副说走了嘴的表情，拿起空了的碗，笑说：“出来好一会儿，我得回去了，八成陆垣午睡要起了。”

说完，起来一溜烟的跑了。大家看的奇怪，见她背影走远，开始议论：“红妆说什么，尖嘴岩村怎么了？”

“不是在说什么药？难道尖嘴岩村有药？”

“不能吧，尖嘴岩村比我们还穷，还能有什么药？”

“可刚才红妆说的，也不像是假的。”

大家议论纷纷，这话很快像长腿一样，在几个人家的炕头绕一圈，绕到了赵松耳朵里。立刻，李月梅找人把二姐夫叫了来。听说尖嘴岩有镇痛的药，二姐夫也很奇怪，立刻找人打听，没出半天，就打听到尖嘴岩村大队里种了大量洋烟的事。这可是好东西！李月梅听说，立刻让二姐夫务必要弄一些回来。二姐夫劝说：“妈，洋烟虽然说能镇痛，可是用的多了，上瘾就不好了。”

“总比疼死强！”

赵松大声吼起来，把手够得着的东西全砸了。李月梅也说：“他现在这个样子，别的药都不管用，只能弄洋烟试试，少一点没事。”

二姐夫还要再劝，赵松又大声骂起人来，李月梅也拉了脸，大声说：“拿着好话哄了我闺女，嫁到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让你弄点药就推三阻四的，我就不信，这要是你亲兄弟，你能不管？”

二姐听了她妈唆使，也跟着骂：“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么个拎不清的男人，这是我兄弟，你说不管就不管，拿我当什么了？你不管，那个家我也不回去了。”

二姐夫被骂的没了话，只得答应，灰溜溜的走了。只是尖嘴岩村种洋烟，这件事是全村人的秘密，他去打听，并没有人理他，也不让进村。二姐夫急的火上房，就在没处抓摸的时候，道儿上碰到一个赶车的，顺便捎上他，随口闲聊，听他说完，摇头说：“人家那是要做买卖呢，哪能就给你？要我说，不如找个熟人。”

“什么熟人？”

二姐夫忙问。赶车的指点：“县里的副食品供应站，现在用着他们村的两个女人，你通过她们，兴许能拿到一些。”

二姐夫一听大喜，立刻跟着他进了镇上，又另外搭车去了县里。何胜利完成任务，也不再拉别人，把车赶回家，自己进上南坡去报信儿。这两天，荆红妆时不时的到村口树下去坐坐，看着二姐夫来了又去，知道事情有了眉目。立刻嘱咐他把活儿放下，专门盯着副食品供应站，自己也和陆垣一早就赶去镇上。这个时节，洋烟也到了收的时候，只是还没有经过处理，只能拿现的，经不住放，隔两三天就要去取一回。何胜利守了两天，果然就见副食品供应站一个拿着背篓的中年女人出来，等她走一段，才赶着车从后边超过来。女人看到他，立刻问：“大兄弟，你这车去哪？”

何胜利说：“去杨柳镇的，大嫂走不走？”

“走！走！”

女人也不问价，直接上了车。何胜利路过大车店，刚停下说要等客，女人立刻说：“大兄弟，你这车今天我包了，别等了，赶紧走吧。”

何胜利却不走，和她讨价还价一会儿，这才答应，赶车回镇上。荆红妆和陆垣已经早早等在这里，见这个时候何胜利只拉着一个女人回来，已经猜到几分，装不在意的在岔路上晃。女人见到了镇上，又说：“大兄弟，送我去尖嘴岩，少不了你的。”

何胜利答应一声，把车赶上岔路，路过荆红妆和陆垣的时候，还特意问：“大嫂是尖嘴岩村的人嫁去城里？可是好福气啊！”

女人咧嘴笑，摇头说：“我哪有那福气，只是在县城找了点营生而已。”

何胜利笑说：“那也是大嫂的本事！”

大嫂被他捧的开心起来，笑说：“我有什么本事，是我们一个亲戚，城里有活儿忙不过来，叫去帮衬一下。”

听着两人聊着天走远，荆红妆和陆垣才对视一眼转过身来，立刻另找一辆驴车进城。县里只有一条街，荆红妆也不怕看丢了人，先在街上逛逛，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在离副食品供应站不远的茶水摊子坐下来，喝着水，看旁边桌上两个老头儿下棋，还时不时的插嘴支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