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的声音里满含着挫败。看着他微红的眼眶，荆红妆心里瞬间一软，再冷不下脸来，张手抱住他，轻声说：“傻瓜，我怎么会不需要你？不需要你，我会逼你去上学？不需要你，我会和你说我想要什么？再说……没有你，我上哪怀宝宝去？”

她前几句话，让陆垣的心渐渐静下来，听到最后一句，几乎忍不住笑起来，微微摇头，低声说：“别拿这话哄我。”

“谁哄你？”

荆红妆仰头看着他，“陆垣，如果你是个很平庸的男人，我一定会留你守着我，免得乱跑被人拐走。可是，你不是！你有才学，有野心，是要做大事的，不可以为了这些事耽误，几个月也不行。”

鬼知道几个月后，这个机会还在不在。“可是……”陆垣艰难的张嘴，却已经不知道怎么反驳她。“没有可是！”

荆红妆立刻接口，抓着他胳膊说，“答应我，你一定要走。”

陆垣和她四目相对，读出她眼神里的坚决，沉默一会儿，终于轻轻点头。太好了！荆红妆欢呼一声，扑上去亲了一口，笑说：“我们陆垣真乖。”

陆垣忙抱住她，无奈的说：“你慢点！”

“忘了！”

荆红妆吐吐舌头。陆垣抱她坐自己腿上，才又说：“我答应你去上学，只是……放假我得回来。”

回来，正赶上她最后两个月，运气好，还能看到宝宝出生。“好！”

荆红妆痛快的答应，“只是这里到沪市，路上得六七天路程，只要你不嫌辛苦。”

这年头只有绿皮火车，逢站就停，车速也慢，加上原县不通铁路，要先去景市才有火车，中间还要倒一回车，一路下来，就算不用等票，也要六七天时间。陆垣听她答应，这才笑起来，低头亲亲她，轻声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六七天时间算什么？”

这件事总算说定，两人也不再讨论，开始兴致勃勃的研究要准备的东西，等待一条小生命的驾临。陆垣特意去了趟石门沟，一方面是向陈大娘报喜，另一方面是拜托陈小妹多去陪伴荆红妆。陈大娘听说荆红妆怀孕，欢喜的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说：“这离春耕还好几天呢，小妹这就跟你去，我这里好着呢。”

陈小妹无奈说：“奶奶，我总要准备一下。”

和陆垣说好晚几天过去。隔了两天，进县城的路打通，宁泽远去把陆垣回城的手续拿了回来，没有回大队，直接到了家里。荆红妆一把抢过来，开心的看了又看，见学校的手续上写着开学的日期，算算也只有半个多月，忙说：“恐怕火车票要提前买，第一个学期，宁肯早到几天，你这几天就出发。”

陆垣无奈说：“提前两天就可以！”

荆红妆摇头：“还是早点走，稳当一些。”

陆垣拿学校的通知书给她看，笑说：“你瞧瞧，报到要三天时间，去的早了，我还要自己找住处。”

“找住处怕什么，沪市还能没有招待所？”

荆红妆却不在意，仔细把手续收好，笑说，“这两天就好收拾东西了，我送你到市里。”

“你送我干什么？”

陆垣摇头。别说到市里，就是这里到县城，也要在马车上颠两个小时。荆红妆想想也是，虽然她除了反胃没觉得有别的反应，可是还是小心些好。想一想，侧头瞄一眼宁泽远，立刻贴过去，甜甜的喊：“表哥！”

宁泽远立刻躲远一点：“别打我主意！”

看一眼陆垣，转身就出去。陆垣知道他有话要说，微笑说：“我去送送他。”

跟着一起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直到离院子远一些，宁泽远才停下来，转过身盯着陆垣问：“怎么，你决定了去上学？”

“嗯！”

陆垣点头。宁泽远见他回答的毫不犹豫，心里一股无名火再也控制不住，一挥拳头，重重的砸在他的脸上。陆垣被他打的一个趔趄，却没有还手，甚至也没有发火，只是退两步，舌头顶一顶被他打疼的地方，认真的说：“所以，红妆这里还要拜托你照应。”

“你只想到自己，心里还有她？”

宁泽远几乎是吼起来。陆垣定定看着他，摇头说：“不然呢？我留下来，你认为红妆会答应？”

“她……”宁泽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放下，再打不出第二拳。为了这个回城指标，荆红妆斗智斗勇的，费了多大的劲，他又不是不知道？可是……宁泽远挣扎的说：“现在她怀了你的孩子，总会希望……希望你陪在她身边的。”

他也以为。陆垣苦笑，摇头说：“怕是你对这个妹妹，也不了解吧。”

他不明白，荆红妆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在过去的十几年，村子里的人都对她有那样多错误的认识？胆小、怯懦、沉默，这些可是他刚来上南坡听到贴在她身上的标签，完全不是现在他所认识的荆红妆。而这些标签，他还只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在宁泽远来看，就更加不可思议，沉默一会儿，终于长长叹一口气，点头说：“我会托人先帮你买票，到时候，我去送你！”

“你有人可以买票？”

陆垣惊喜，连忙说：“路上算六天就好，到了江城，如果买不上火车票，我可以改坐长途车。”

这样他就可以在家里多留几天。宁泽远看他一会儿，默默点头，转身大步走了。确定了时间，荆红妆已经在为陆垣收拾行李，除去早就准备好的几套新衣服，还有一套崭新的被褥，之后在他的洗漱用具里，塞几块自己做的手工皂进去。陆垣无奈的说：“我一个男人，随便有一块就是，带这么好的干什么？”